陶一粟开始思考死亡,对他来说,也许这样是种解脱。他不知道该不该把严武的死怪在自己身上,就算怪,又能弥补到哪一步,这件事情,他和严家的认知,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严家长辈的怨恨,像是楔钉,把陶一粟敲在墙上,供严家人来仇恨,在不能手刃仇人之后,唯一可来追究追念追忆的,恶人。而陶一粟呢,他想,自己做人如此,为了证明自己不敏感,一句话便去改变自己,恰恰说明自己敏感,在异国孤立的时候,陶一粟几乎要崩溃,他无法和自己相处,也没办法接受现实,他知道自己被绑架,却无法跟任何人梳理清楚这件事。他受过的教育告诉他无辜之人可得赦,普天崩坏的灵魂均可互相抚解,受难之人可得救赎,人间会有光。
可是他却看不到。
正是在这个时候,陶一粟见到了严梦。
陶一粟因为消极抵抗,受伤不说,严重影响了严武的形象,严文终于正式跟他谈了话。严文不过二十五岁,脸上苦练波澜不惊,通常没什么表情,看人一向冷冰冰,话也极少。陶一粟坐在严文的办公室,跟他相坐沉默。等严文终于处理好手头的事,抬起眼看他,陶一粟已经在椅子上安静地坐了二十分钟,对于训练排满日程的陶一粟来说,简直是度假。
严文点支烟,在烟灰缸里弹两下,咳了一声,吐口痰在垃圾桶里,抬头看陶一粟:“你想死啊。”
陶一粟没说话。
严文吸了一口烟,烟尾端的灰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积起来:“你跟我说的发生在那里的事,如果是假的,你推严武出去,那你是很想活下来。如果是真的,”严文眯着眼睛看他,轻蔑地笑了,“你就更是想活下来。”
陶一粟抬起头看他。
“你也看得出来,我劝你不要再想离开了,你暂时走不了。”严文摁灭了烟,手指交叉放在桌上,跟旁边人使了个眼神,那人走过来递来一沓文件,“签了它,你以后为nt效力,给你的酬金跟同级同价。我劝你,既来之,则安之。”
陶一粟看了一眼文件,看到了重点,“三十年”。
陶一粟摇了摇头,握紧自己的手,他打定主意,无非一死。
“真他妈祸害得长命。” 严文哼了一声,又吐了口痰,瞪着陶一粟,他认为陶一粟在用冒牌严武的身份威胁自己。
陶一粟不发一言,决心叛逆到底,站起身要离开。
他走到门边,听见严文的声音:“丽水真是个好地方啊,我还从来没去过……”
陶一粟心一凉,咬着牙拉开门,不回头地迈出脚步。
陶一粟出门之后,没去拳击场,他自己晃晃悠悠走去了酒店的楼顶,这里能清楚地看到更矮的建筑,坐在栏杆上吹风,能在某个瞬间让陶一粟想起自己家院子里的香味,大概也是这么个黄昏,或者更晚一点,正是人们归家吃饭的时候。那时候爷爷n_ain_ai会摆张桌子在院子里,炒几个菜放在上面,再每人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稀饭,配上爷爷最爱吃的榨菜。正是这个时候沿街叫卖的小贩骑着小三轮卖馒头和豆沙包,n_ain_ai会给自己一块钱,让去买三个,正好赶上吃饭。
陶一粟坐在栏杆上,什么都没在想,只是觉得累。
身后门响了一声,陶一粟转头看去,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是个混血。她看到这里有人,愣了一下,又继续走过来:“介意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陶一粟摇摇头。
那女人也跨过来坐在栏杆上,跟陶一粟看着同一个方向。她头发刚到肩头,被风吹得往后飘了飘。
女人掏出烟盒,拿出一根,在烟盒上敲敲,想了想,递给陶一粟。
陶一粟看了一眼,接过来。
女人给他们两个点上,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人形细微的枝叶末节通通隐匿,不辨眉眼,只剩个轮廓,勾着内心的自我,出来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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