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出院门,一路叮嘱道:“如今还不清楚你会被分去哪个局。不过初来的宫婢,总要受一番调教。我看你面临这么大的变故还处乱不惊,也是个心性坚韧的。记住我的话,宫中年纪大的女史难免爱折磨人,和她们硬碰硬往往得不偿失。”
“我记住了。”丹菲点头,“凡事不该用蛮力,而该用脑子。”
萍娘点头微笑,“是个聪慧的。你将来若有什么事,都可来找我。不过你是皇后交代过的人,想她们也不敢太为难你。”
丹菲跪下来,给她恭敬地磕头谢恩,方随着内侍而去。
潮湿的春风带来花的香气,细如牛毛的雨丝落在丹菲的脸上,将她鬓发濡湿。她跟在内侍身后,沿着长长的宫道,走入了一扇朱漆小门。
里面是一条狭长的宫中夹道。皇宫气势恢宏,就连宫道的围墙也格外高大。长长的夹道上方,只能望见狭长地一道天空,墙外隐约传来卫兵巡逻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丹菲也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新生活会是如何。皇宫如此之大,而她们这些掖庭宫婢的容身之地,却是只在方寸之间。
宫人领着丹菲兜兜转转,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处工整的庭院中。
庭院很大,里面套着数个小院。这里随处可见三、两结伴而行的宫婢,皆穿着葛红罗裙白纱衫,发饰统一。有品级的女官穿着绿、蓝色长裙,年纪也略长些。
丹菲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并未怎么接触过宫人,对这一切都觉得新鲜,不住打量。
内侍将她交给一个女史。那女史打量了她几眼,一言不发地领着她进了一个的院子。
这院子四面都是厢房,只在东角开了个小门进出。西北角有更衣浴室和一口井,显然就是宫婢居住之处。此时不早不晚,宫婢们都在当值,院中空无一人。
“过来拿自己的配给。”女史开了库房的门,冷声道,“一人四套宫裙,两套xiè_yī,两双布鞋,一套被褥,一个木盆,一套木碗筷,一个妆盒。不许挑拣。速速收拾好就出来!”
丹菲捡好物品抱在怀中。衣物是新制的,被褥却是半旧,幸而还算洗得干净。
“你先梳洗一番,换好衣服,寻个空的床铺安顿下来。内宫禁地,无腰牌不得随意行走,出入必得有人同行做伴,不可落单。你原也是官家子女,识字吗?”
丹菲点了点头。
女史柳眉一竖,尖声道:“哑巴了吗?”
“奴识字。娘子恕罪!”丹菲急忙欠身。
“看来还是需要教规矩。”宫婢哼道,然后丢了一个半旧的卷轴给她。
“这便是宫规,你尽早熟读,过两日我来抽查。若背不出来,当心挨罚。”
女史走后,丹菲抱着一堆家当茫然地望了望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气。
宫婢寝舍同医院差不多,窗通道,对面一排通炕,墙角屏风后是恭桶,简单而整齐的一排箱子放在窗下,上面摆着的妆盒样式大都一致,也有个别更加精巧漂亮些。
丹菲来得晚,四个厢房,三个都已满员,只有南边厢房因为阴暗潮湿,还有几个铺位空着。
丹菲也不挑剔,随便选了一个铺位将床铺好。她换上了宫装,将旧衣洗了晾好,然后坐在床上,捧着宫规看。
她自幼聪慧,博闻强记,一张宫规看了两遍,就记得差不多了。丹菲将卷轴丢在一旁,抱膝坐着,思绪纷乱。
崔景钰和李隆基都不停提到的含凉殿,就是韦皇后的寝宫。大明宫内朝里,后权甚至远高于帝权。进了含凉殿,就等于跻身大明宫的高层了。皇后的近身女官,连妃嫔都要礼让三分。
于是几乎所有宫人都削尖脑袋想往含凉殿挤。可一个含凉殿能有多大?又能空出多少位子来?
丹菲入宫是从最低级的粗使宫婢做起,若按照平常的程序,升做女官也需要三四年。别说崔景钰他们等不起,就是丹菲自己也没这耐烦心。
可又有什么捷径可走呢?
丹菲沉沉思索着将来,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听到人声醒过来时,她才发觉天色已暗,晚霞满天。
劳作了一日的宫婢们回到了寝舍,都疲惫不堪,对多出来的新人有些漠然。
这倒正如丹菲所愿。要在掖庭这样的地方好好生存下去,越平凡不起眼越好。
院门外敲起锣声。一个宫婢拿脚踢了踢丹菲,道:“喂,新来的,出去取饭。记得多要一份肉菜。”
欺生也是常态。丹菲从善如流,抱着一堆食盒去取饭菜。
那宫婢见她这么听话,反而还吃了一惊,对旁人道:“这新来的倒是识趣。”
旁边那个宫婢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道:“这才第一日,且先看看吧。对面的那个姓孙的,还不是日日被使唤欺负,结果突然一天闹了起来,拿簪子划了别人的脸。”
宫巷一头,几个内侍抬着盛满饭菜的大木桶站在墙角,宫婢门自觉排队领饭。
几个大木桶都有半人高,包着一层棉胎保温,里面装着满满的饭菜。一桶冬寒菜汤,一桶萝卜烩羊肉,一桶蒜泥蒸猪肉,一桶煮菘菜,还有两大桶白面蒸饼,一桶胡麻饼。
这些饭菜,就是放在寻常人家里,也算是十分丰盛的了。
宫婢乃是天子家奴,她们这些是最底层的粗使宫婢,每日要劳作,吃穿上都能保证富足。况且因为菜多,也不限量,不够吃还可再去要一份。只是不准剩菜,否则要受女史责罚。
就快要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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