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禅的手臂颤抖,难掩哭腔地大声说:“很快了,母亲,我很快就能重塑r_ou_身,真真正正地回到你们身边。那时候,我还会带着我爱的人——带着黎渊,带着呦呦——我再也不必远走,也不会离开了!”
苏斓姬的嘴唇嗫嚅了两下,犹如天底下每一个希望落空、失魂落魄的母亲一样,她想要抓住苏雪禅,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留在他从小长大的故乡,可她失败了,纵然她是梦境的主人,但苏雪禅的消逝却仿佛另一个不可违抗的天命,令她的手掌扑了个空,仅仅捞到一把空中四溢的晶尘。
“臻臻,臻臻?”苏晟摸着妻子的额头,唯见她额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闭目的神态也略有焦急之色,也不晓得梦见了什么,连忙探身去取摊在冰案上的锦帕。就在他错身过去的这一刻,苏斓姬的眼角缓缓凝落一滴泪水,洇进了枕边腻粉堆云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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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禅要奔赴的第二个地点,乃是万年飞雪,巍峨高洁的昆仑。
虽然这座山君曾在大劫里为羲和挡下致命一击,以至于山体崩摧,毁坏过半,但在这个经由南柯海修复过的时间线里,它依旧是完好无损的。
他飞过风雪扑朔的玉宫,飞过绵延数里的玉壁,飞过重重庄严肃穆的宫阙,终于在最高处的王座上望见了闭目不语的西王母,她的身侧一左一右地卧着两只身形硕大的虎豹,皮毛如子夜漆黑,皆沉沉酣眠着。
就在这时,西王母蓦地睁开了双眼。她的脸孔枯如老树,可当她睁开眼睛时,那灼灼的神光只会令人忘记她的容貌,只看见她深沉如海的威严。
“你来了。”她说。
苏雪禅的步伐一缓。
“我该称呼贵客为什么呢?”她开口发问,“是白狐之子,还是年轻的菩提殿下?”
苏雪禅猛地吃了一惊,他惊疑不定地站住脚,仔细观察着西王母的神情。
是了,他一下想到,即便在大劫里,西王母也是第一个看透娲皇的计划,从而逆天行事,替羲和拦下太杀矢的弑神之力的,此刻她可以看见自己,得知自己的前世今生,也就不足为奇了。
“无论是白狐之子亦或菩提木,我只是我,这一点不会转移,也不会更改。”他加额躬身,朝西王母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千年已过,许久未见了,王母娘娘。”
西王母微微侧头,顶上玉胜发出琳琅悦耳的清击声,她莞尔笑道:“区区一介山神罢了,我怎么敢呢?你为万物舍身,拯救的是现在世和过去世,只怕于功德上早已达到半步至圣,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受得起你的礼,就不要为难老身了。”
语毕,她正了正容色,说:“来罢,行使你的使命!”
苏雪禅犹豫了一下,还是直立身体,走到西王母座下的玉阶上。
“失礼了!”他沉声喝道,同时将一指点在西王母的眉心,白光乍现似霞,在纷乱光影里喷涌而出!
昆仑万山的飞雪,于那一刻凝滞了。
纵横百国,俾阖东西。而后,他在九天玉京唤醒沉眠的仙人,为浑噩的四时神明重新召回记忆与神智;在雪雾缭绕的巫山看见瑶姬,她浸在朝生暮死的云雨里,一梦数百年的时光;在辉煌灿烂的金宫与凤凰相逢,昔日那吞炭火、折华翼的女子,现已是苍穹的另一位主人,被凤君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寻遍天下,只为求得治愈她的方法;亦在欲界天的宫殿看到舍脂,令她用这双倾世绝伦的双眸,望见她曾经挚爱的血亲。
他去了四海,去了扶桑,去了烛龙蛰伏的钟山,在金光万丈的太阳上面见虚弱的羲和,替她注入第一口新生的气息,在清辉玉寒的太y-in上叫醒混茫的望舒,为他抚平胸口的伤疤……
“此时相望不相闻……”望舒喃喃笑道。
“——愿逐月华流照君。”他答。
广袤草原、西山中曲、巨城空桑、海外仙洲,熙攘川流的黎民……娲皇用了三天三夜,使南柯海倒灌世间,造就这个蒙骗诸世的谎言;苏雪禅亦用了三天三夜,使众神苏醒,尘寰清明,犹如一夜春雨,洗刷迷蒙的朝露雾霭。
最后,他好似一名漂泊了太久的游子,终于可以在旅途的末了,回归自己一生的归宿。
……终年落雨,万顷不散,东荒海。
这一日,也如过去百年的每一日别无一二,黎渊立在檐下观雨,呦呦则在殿内睡着。
他的肩头披一件墨黑的王袍,袖口和衣摆皆镙着古朴的风雷海水纹,远远望去,像是会呼吸一般闪着若隐若现的金芒,加之他身形高大,更显得气势渊渟岳峙、威赫沉沉。只是昔时的乌黑长发现已夹杂了数缕心血耗尽的银白,反倒暗暗地显出一股凄然。
他不说话,于是风也停滞,雨也无声,仅余一双暗金色的龙瞳,静静凝视着雾气四散的雨幕。
呦呦早在前年化出了人形,虽然还是年幼的稚童模样,可那柔润美丽的眉眼,天生微微上翘的嘴唇,还有颊边一枚小小的梨窝,简直就和她的另一个父亲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有一对金灿灿的眼瞳随了黎渊,天然就带出几分高不可攀的清贵之气。
小家伙还是条幼龙的时候,就能吃能睡能闹,如今变成人身,活动的范围就更广了,四海青丘,没有她不能去、去不了的。她又是应帝唯一的女儿,青丘现如今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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