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时间点实属罕见,蔡堂燕多看一眼,人便定住了。
常鸣抬手招呼,拄着手杖在收银台磨蹭一阵,出来拎了一小袋子。
“接着。”
他将袋子甩向她。
蔡堂燕反射性地掬起双手要接,但什么也没进来,常鸣压根没抛,人走进一步,笑着把袋子稳妥塞她两只手里。
“……”
手心暖暖的,是一瓶热奶。
蔡堂燕说:“……大热天的。”
“温的好睡觉。”他已往路口走,回首示意她跟上,“走吧。”
是她住的方向,蔡堂燕也就跟着走。
两人一前一后,隔得不远,常鸣往后一捞就能揽过她。可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散步。
到了蔡堂燕楼下,常鸣定住脚步,说:“到了。”
场景似曾相识,蔡堂燕心惊肉跳。春节那会常鸣也是这么盯了她很久,问怎么不邀他上去坐会。
“你上去吧。”这会他却只这么说,又似乎欲言又止。
蔡堂燕心里感谢他的体贴,她累得只想倒头就睡,没有过多的经历猜测常鸣此行目的。
这一晚的重逢风平浪静,没有谁提上一次吵掰的疙瘩,好似早已抹平,实则暗藏心底,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度风起云涌。
接连两天蔡堂燕没有见到常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略有失望,然而再偶遇一次她也无力应付。
她加了一个本地圈的兼职群,周六到中心广场散传单。
快到中午,手中剩的已不多,蔡堂燕两鬓头发汗湿了,正递去一张给人拒绝,身后一条细弱的童音道:“你为什么不给我呀?”
蔡堂燕回转身,先看到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伸手仰视她。
“小蔡?”小男孩家长出声。
“……蜜、蜜姐。”蔡堂燕惊讶望着大半年没见过的沈代蜜,混合夜色仿佛已是上辈子的夜色。
“你现在干这个啊?”沈代蜜牵过小男孩的手,眼神指指她手里的广告单。
“兼职……”蔡堂燕说,“小弟弟长高了好多。”
“你还记得啊。”她指上次在医院偶遇的事。
小男孩扯扯沈代蜜的衣角,神色哀求:“妈妈,我也要。”
蔡堂燕才回过神递他一张。
“谢谢阿姨没有?”沈代蜜提醒。
小男孩边折着纸张边说:“谢谢阿姨。”
沈代蜜好似沾染上孩子的纯真,不再是“夜色”,而是如晨光般柔和。
蔡堂燕和沈代蜜不相熟,两人间短暂的尴尬还是沈代蜜先打破,“之前跟你走得近的钱冬薇还记得吗?”
对这人并无美好回忆,蔡堂燕简单点头。
“警察找上你了吗?哦——也找上我了,好几个月了也没听到后续,不知道人找没找到。”
“谁知道呢……”
“还有那个阿晨,记得吧,酒保阿晨……”
恐惧攫住蔡堂燕,胸腔似如纸张轻薄,咚咚咚感受到加剧的心跳。
“哦……”
沈代蜜仿佛没接收到她情绪低落的信号,倾吐秘密般压低声:“这人挺倒霉的,那段时间传得很疯,说是他得了脏病,老板见影响不好,把他开了。他还拿了检查单来闹,但谁知道是不是他伪造的啊。”
“什、什么病?”
“还能什么病,艾开头那个呗。”沈代蜜说,“后来听说他到处被嫌弃,找不到工作。其实他完全可以回老家或者换个地方,脑筋没转过来入室抢劫,被抓了……”
“他得病、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钱冬薇失踪之后不久。”
“——阿姨,你东西掉了。”
广告单纷纷落地,小男孩蹲下帮她捡起来,蔡堂燕却没有接,掉头走开了。
“妈妈?”小男孩疑惑寻求他妈妈的解释,沈代蜜只是拍拍他肩头,“我们走吧。”
跳了下午的兼职,蔡堂燕跑去了医院,开始不知道挂什么科,到导诊台期期艾艾问了,护士见怪不怪地告诉她挂皮肤科。
开单缴费抽了血,护士给的反馈小票上提示三天后领取结果。
蔡堂燕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城市三年,从没这般放慢步调闲逛,然而什么也无法入眼。
她觉得自己也中奖了,一旦被这种认知占据,全身的症状似乎都与之匹配,尤其体重减轻与浑身乏力这两项。
比起疾病本身,有时疾病带来的恐惧更能摧毁人的精神,尤其世人把这种疾病与不洁捆绑在一起,无怪乎沈代蜜称之为“脏病”。她努力想摆脱的标签,可能最终深入血液地一辈子粘在她身上。
三天实在太漫长,尤其当她独自沉默之时,时间仿佛滞涩而止,每一秒都是磋磨。
人在临死前都会把过往放电影般回忆与反思,蔡堂燕心有不甘,她的人生刚刚开始,可供凭吊之事少之又少,苦味覆盖了其他味道。
常鸣周二的凌晨依旧在便利店等到她,一见面又被她的模样吓一跳。他早晓得她憔悴,只是此时的她几乎从饥荒里逃出,整个人脱了形。
“我这几天出差外地,刚下飞机。”
蔡堂燕像看见他了,又像没看见,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平日的她内向,可并不无礼,几乎不曾对他视而不见。常鸣心觉不妙,跟了上去,没有立刻发问。以前她也是这副模样,低沉得拒人千里,他逼问,相当于把她从悬崖上推了一把。
要常鸣再年轻四五岁,还是那个轻佻浪荡的公子哥,他一定没耐心对付这种活得像有心理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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