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成迷惑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转到瓷枕,不禁一怔。瓷枕是玲珑窑厂所出,他亲自烧造的,图案是两个男子,十分恩爱的样子。
他心中半明半暗,似懂非懂地盯着小夏,仿佛要将他看个明白。
小夏顺着他的目光瞧去,顿时面红耳赤,飞快把瓷枕远远抛了开去,“这这这不是我的,是少爷买的……”那为何会出现在他床上?“我、我……”
丘成及时开口,算是替他解了围,“你刚才说,想一直陪着……做什么?”
“做……”想做少爷和霍二小姐那样的知己,但,那是不可能的。
“朋友。你让我做你的朋友,就很好了。”就很好了。只有这么一点点卑微的愿望而已。
朋友有很多种,他指的是最普通的那种,但丘成听懂了他隐藏的话外音。许多片段突然像夜里的窑火渐次点亮,意外的接吻、深夜的“茶壶戏”、任劳任怨的照顾、奋不顾身的扑救,以及明明不喜却又夜夜对卧的瓷枕,连成一条目标明确的线,指向他从来不敢、也觉得永不可能涉足的那个方向。
他不知该作何回答,许多念头浮起又沉下,其间有个声音响亮地说:“夏……好……你……他……”
他蓦地领悟到爷爷的意思:小夏很好,你和他成个家吧。
那一瞬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小夏,其实我……”
“小夏!”恰在此时,寄虹和严冰推门而入,打断了丘成的话。
那短暂一刻不知从何而起的冲动,倏忽烟消云散,理智占据了上风,丘成紧紧闭上了嘴。
严冰敏锐地发觉气氛有些怪异,但寄虹未留意丘成的表情,问过小夏的伤势,又问丘成:“你没伤着吧?”
丘成摇摇头。
“那你今晚能上工吗?”
丘成未及答话,小夏就抱打不平了,“二小姐,他两天没合眼了,心里又难过得很,刚才都昏倒了,你还要逼他上工?你心里只有窑厂吗?”
寄虹瞪大了眼睛,“小夏!你……”
小夏自己受些气没什么,可就是看不得丘成受委屈,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严冰急忙摆出家长的做派,挡在中间隔开两人的瞪视,“都不许说了。”示意寄虹回堂屋去。
丘成说:“我这就回窑厂。”没跟小夏打招呼便出了屋。
严冰跟出来,“别勉强,我建议你好生休息几天。寄虹的话别放心上,她其实挺关心你的。”
丘成摇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你既然叫我‘大哥’,什么话都可以讲给我听。”
丘成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严大哥,你说女子能干火工吗?”
“怎么问起这个?”严冰觉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回答:“我从没听说过。”
丘成手按在院门的门闩上,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某处,手底下无意识地拉来推去,心里也跟着拉锯一般。
过了好久,他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缓缓拨开门闩。“严大哥,替我跟小夏道声歉,窑厂事忙,我以后不来看他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回到屋中,寄虹闷闷不乐地抱怨,“小夏和玲珑都那么说我,可他们压根不知道现在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前几日小十万的工银散出去,霍记就成了个空架子。若是海商的货再交不上,那我就得摘匾了。”
严冰看她嘟着嘴,小女儿情态十足,原本想要说教的心思全没了,只笑微微地看她。
寄虹也觉出自己像在跟他撒娇呢,讪讪住了口,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叠纸胡乱翻看,却见几十页都是密密麻麻的鲜红指印,惊讶地看向严冰,“这是……”
严冰苦笑,“当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接到万民书。”
寄虹就明白了。再看书上所言,不出所料是协饷与招兵二事,民怨深重。
她愁云惨淡,他何尝不是步履维艰?
可她问起情形,他只一笔带过,“还好。”又扬起笑容,“不说这个了,有个好消息,贡瓷顺利抵京了,沙坤的船队已经返程,年前准定能到青坪。”
寄虹大喜,“那真是好,薇姐能和沙坤过个团圆年了。”
然而,沙坤的船队年前并没有到,过了年依然音信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约约约约约约约”的两个地雷,比心~~
☆、乍见翻欢梦
伍薇每天到衙门口等消息,从第一班驿马进城等到城门落钥。
严冰到县衙时,不出意外又看到她早早立在角门外,不远不近,不引人注目,但也无法忽视。
伍薇照例问他:“有消息吗?”
“从前几日收到船队在白岭被劫那个消息之后,就再没有音信了。”严冰没把人员全部失踪的消息告诉伍薇。
她平静地点点头,把目光转向城门方向。也许午后会有下一班驿马到来呢。
严冰看她要继续等的样子,忍不住又劝,“先回宝来可好?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去通知你的。”
“我还是想在这里等,哪怕早知道一时半刻都好。”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他劝过很多次了,印象中她不是执拗的人,但这次分外执着,已经把自己站成一道定时的风景。
从街角转入这条路的一行人,是这些天来衙门口的另一道风景。
他们同往常一样围在大门前,不吵嚷,不激愤,彬彬有礼地又一次求见曹县令。得到的回答依然同前几天一模一样,“不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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