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挣脱。
只需要轻轻一拨。
但她掐着门闩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攥得指节发白,最终却缓缓地、无力地垂了下来。
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彷徨。一大早去到霍记,等姚晟到时,她已经盘点完帐目收拾好东西。把所有自己经手的账目一一交待给他,他听得狐疑,“你身体不舒服么?想休息几天?”
她深深望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姚晟的脸色顷刻灰暗下去,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清晨的时候,虽然隔着道门,但他们面对面,他感觉那样甜蜜,然而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天翻地覆。
她不忍看他的神情,转身要走,他不顾一切把她拥入怀中,她骇然推拒,他只是不放。这一刻,什么世俗纲常都管不了了,他只知道一旦放手,就是永别。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他压低了声音,但气势汹汹,”你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为什么不敢闯出那个囚牢!难道你宁愿一辈子毁在那个畜生手里,都不敢给自己一次幸福的机会?”
他对她有感觉,她亦然,他感觉得到。不同于年少时的轻狂,那种感觉是溶于每一碗她为他添的饭,每一针她为他补的衣,溶于每一次灯下对坐盘帐和树下并肩相陪儿女,静水流深,润物无声。
直到江海泛滥,再不可收。
她安静下来,四目相对,一双炽热如火,一双泪光盈盈。
他有些后悔,想是自己吓坏了她,轻轻抹去她的泪水,换上极温柔的语气,“对不起,我太急躁了。你不要这么着急决定好不好,再仔细考虑考虑,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嗯?”他的语气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就像是轻声哄着娇宠的妻。
能像这样被温柔对待、被尊重、被在乎,是她曾经无比渴望的,但,太晚了。
她强忍泪水,几不可闻地说:“我……我有了。”
“有什么?”姚晟没听明白。
她惨然一笑,“身孕。”
姚晟面色一震,目光复杂地看向她的小腹,良久方抬起眼,眸中一片痛色。
造化弄人。
他悲从中来,哑声争取最后一次,“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你肯不肯……”
她将他按在肩头的手缓缓推下,退了一步,又一步,彻底退出他的怀抱。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头也不回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滴冰冷的眼泪,落在他仍维持着拥抱姿势的手指上。
寄云恍恍惚惚不知去向何处,听到有人唤“赵夫人”,陡然觉得这称谓如此刺耳。迟钝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惯例来到了督陶署。
小夏正巧打从门口经过,热络地招呼,“赵夫人又来打听二小姐消息了?应该还在海上吧,没见着白岭的信呢。”
她面色苍白,不发一言。
小夏只以为她担心寄虹,安慰道:“没消息就当好消息吧,总比遇上土匪的消息强。”
他口无遮拦,并没顾忌太多,不想寄云突然捂着脸痛哭失声,十分伤心。小夏慌了神,忙不迭赔礼道歉,寄云只是哭得更凶。
守门的衙役投来同情的目光,以为又有噩耗传到。他们以为只是这样而已。
而此时的青坪,尚未接到寄虹等人遇袭的消息。
严冰落水后,寄虹拼命地用手滑水想要靠近,但人力怎抗得过狂风,小船飞速向大船驶去。她狂喊:“严冰!严冰!”却越来越远,无能无力。
黑暗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她心中一喜,随即又沉下去,那不是严冰。看见第二个匪兵冒出头来,她浑身冰冷,死的不是匪兵,那么严冰……
严冰被两个匪兵一左一右提出水面。
她倏地起身,喊了声“严冰”,不顾追兵已至,就要跳下水去,游也要游到他身边!
“别管我!”严冰突然大喊。
寄虹欣喜若狂,他活着!他还活着!
严冰被匪兵抓着往岸上拖,他无法挣脱,只能竭尽全力地嘶吼,“别管我!上船!不要白白送死!上船!上船!上船……”
“上船”两个字反反复复,带着凄厉的嘱托,烙在她的心上,直到他被堵上嘴,再也发不出声音,隔着遥远的、漆黑的夜,她却觉他坚毅无悔的面容如许鲜明。
小船终于贴近大船,追兵弃马凫水很快赶上,但大半都转去围攻另一艘更大的船,沙坤的障眼法给了她第二次逃生的机会。
小和尚从高高的船舷抛下一根绳子,“抓紧!快!”
寄虹最后看了一眼被拖上岸的严冰,青衫的身影消失于匪群,望不见了。脚边水波翻卷,追兵已至。她毅然回头,挽住绳子,随即腾空而起。
双脚刚离开小船,几个匪兵跃出水面,向她扑来,有人抽刀去斩那绳子,还有一人竟抓住她的脚腕。寄虹大惊失色,一阵乱踢,他却死死不放。就在这时,头上“刷刷”掷下几支长矛,擦着她的身子刺中那人,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小和尚带着几个弟兄手持长矛大刀,暂时将意图攀爬的悍匪压制下去,她终于被拉上甲板。顾不得诧异他们哪里来的兵器,却听身后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回头望去,另一艘船刚刚升起的风帆轰然坠落,宛如城破之帜。押运的官兵竟然未及交手就将整船拱手相让,而真正载有黄金的这条船,却被几个连刀都握不好的平民从乱战中抢出。
那条船一得手,岸上齐刷刷亮起几百支火把,黑夜中分外夺目,照出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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