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又挑选了几样笺纸,因绿色的看着喜欢,紫色的看着也好看,不知不觉竟买了六七包笺纸。一结账,身上的铜钱都不够付,列莹软磨硬泡了半天,用仅有的一张会子将钱款结清。
列莹精心选出月白色和紫色的笺纸准备送给敖尨,又将杏色的那包笺纸送给沈冰。她在家里翻出许久不用的笔墨,取了一张浅红色的笺纸,心想当写一封信给桓淑。信自然是寄不出去的,但桓淑不久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了看也好。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就写李商隐的这首诗吧。列莹虽然不爱读书,论起吟风弄月的风雅,自问也不输给那些文人。可惜的是,未曾练就一笔好字。和纸的纸张甚小,字不能写得太大,这就更考验列莹写字的技巧。着笔快了,墨迹不清晰;着笔慢了,墨迹就粗犷。列莹恼得把和纸揉成一团,复又取出一张其它颜色的和纸书写。然而换来换去,直到扔了一地的废纸,仍然没有把这首诗写好。
节子奇怪地在客厅门后探头探脑:“列姑娘,你在练字?”
“是啊,这个‘剪’字怎么也写不好。”纵使用法术,也改变不了丑陋的字迹。列莹望着笔下勉强算得端正的“剪”字,再看看一地的废纸,心想就这样吧。扔掉的每一张纸,可都是钱啊。
节子又从客厅门后探出脑袋:“列姑娘,我家姑娘问,可否借用一下笔墨?”
列莹瞪着自己写下的字,越看越丑:“拿去吧。”
“列姑娘用好了?”列莹没回答,盯着面前的信笺睚眦欲裂。节子不敢去招惹古怪的列莹,赶紧跑上去拿了笔墨,转身就走。
这么丑的字,还是不要给桓淑看到吧。列莹心灰意冷地把信笺折了起来,突然想起信笺上的墨迹未干,打开一看果然晕成一片。列莹沮丧地把手里的这一张笺纸又揉了起来,扔到那些被她丢弃的废纸堆中。想起节子刚刚问她借笔墨,应该问问沈冰给谁写信才对。
列莹走到卧室门边,果然看见沈冰趴在枕上,面前铺着列莹起先送她的彩色笺纸,一边书写,嘴角还衔着一丝笑意。列莹禁不住问:“沈冰,你在给谁写信?写得如此开心。”
沈冰转过头,眼中掠过一丝慌乱。正在为写字的事懊恼的列莹并没有留意到她的神色,径自走进了卧室,闷闷不乐地坐在地板上。沈冰解释:“我的身体好了许多,我想也应该给姑姑报个平安。”
“一会儿我帮你送信?”
列莹随口一问,不想沈冰慌忙答道:“不、不用,我让节子带去,怎么好麻烦列姑娘?”列莹察觉了她的异样,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沈冰心虚得低下头去。她莫不是在给卫绪写信?卫绪如此待她,她若还念着卫绪,不是自己犯贱吗?心中虽有疑惑,列莹又不能上去抢了她的信来看,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数日过去,列莹才通过传音螺收到敖尨的讯息,约定好次日出发去端州。列莹前一夜就将送给敖尨的笺纸放在枕边,生怕忘记,第二天一早就揣着笺纸去海边等敖尨。
今日海上风浪颇大,沿岸并无渔船,列莹站在崖上,凛冽的海风几乎将她裹挟而去,风中更有粗糙的盐粒刮过她的脸颊。她一手按在头上护住发髻,一手抓着笺纸的包装。过了不久,海面上陡然撕开一道裂口,一叶轻舟在奔腾的海浪中缓缓升起,呼啸的海风中轻舟纹丝不动。列莹迈开双腿,逆着海风向轻舟飞去。
敖尨从轻舟中走出,正好列莹落在船头,船身微微一颤。列莹即刻跑上前,把怀里的笺纸按在他手上。敖尨稍有喜悦之色,但很快便被疑惑的表情取代:“送我的?”列莹微笑着点点头。敖尨打开来,只见是两色的精美笺纸,列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却看不出寻常人收到礼物的开心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还算你有心。”
虽然比起敖尨平日送给自己的东西,这点礼物确实一文不名,但列莹觉得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只是敖尨看起来不太领情:“送礼物给你,也不开心,早知道就送给凌霄了。”
“凌霄岂是你那么容易能见到的?”敖尨握着笺纸转身走向船篷,“反正礼物我已经收下了,你不会想要回去吧?”
列莹耸肩:“不会,当然不会。”不过是两包笺纸。
进到船篷里,列莹感受到脚下的船板有被施法的痕迹,虽然船内的她感受不到丝毫风浪,看来敖尨已经操纵轻舟开始行驶。案上放着一只瘦长的盒子,和一只小小的布包裹:“这是允你的东西。八百岁的黄鼠狼做的狼毫,还有李廷珪的墨。这些在龙宫是寻常之物,未曾好好收藏,你回来东京后,买个精致的盒子将它装起来。”
列莹一面点头,一面怀着好奇打开了面前的布包和盒子,那墨看起来平平无奇,底端金字书写“李廷珪”的姓名,她又拿起狼毫,若有所感地说:“八百岁的黄鼠狼,都可以被做成狼毫。”
敖尨奇怪地问:“你在担心自己被做成狐裘?”
列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把狼毫放了回去,抱着自己的肩膀道:“可怕,太可怕。你是怎么把一只八百岁的老妖精做成狼毫的?”八百岁,比葛薇小不了多少,是妖中的长者了。
角落里炉子上的水壶已经开始腾腾往外冒热气,敖尨离开座位:“当然是被道士除妖了。还有,这是东海龙宫的工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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