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山略沉吟一下,也跟了进去。
这间厢房不大,正对门的墙面上挂了一副字,似乎是一篇文章,笔画挺连的,桑榆一时也认不全。字下面摆了张罗汉床,中间放了个小木几,几上摆了一个茶壶并几个倒扣的茶碗。屋子正中摆了个石制的熏笼,里面并没有燃什么香。左右靠着罗汉床,各放了两张桐油漆过的杌子,杌子中间摆着一个高脚凳,是给客人喝茶时用来搁置茶碗的。
陶二丫斟了茶递给季南山和桑榆,边介绍道:“这是今日新煮的大叶茶,喝喝看味道怎样。”
桑榆不知道这大叶茶是什么茶,抿了一口,倒觉得有浅浅的一丝果香。
陶三丫还惦记着前几日的鳝鱼,问道:“那些鳝鱼,你都吃完了吗?”
眼前的陶二丫进退有度,落落大方,桑榆虽是第一次见她,却也难起恶感。此刻听三丫提起鳝鱼,就想起来前两天跟小丫头抢地笼的事情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回道:“鳝鱼都让你季阿婶换了油盐了,我也没吃着。”
陶三丫果然大乐,拍掌笑道:“活该!要是给我带回来,二姐做好定给你们送去两条。”
桑榆抿抿嘴,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陶二丫倒喝斥了妹妹一句:“三丫,又满嘴胡说了!找打!”陶三丫吐吐舌头,爬到罗汉床上去,不再乱动了。
陶二丫道:“仓房有些乱,你们看三丫一会儿,我把米缸找出来。”
季南山抢着起身道:“我去吧。”说完从屋门后头一串钥匙里捏出一把来,转去了厢房最后一间,一看就熟门熟路得很,桑榆心头五味杂陈,面色也有些阴晴不定。
陶二丫似乎会错了意,低声对桑榆道:“季阿嫂,三丫七岁时发烧,好了后脑子就有点慢。她说什么你别介意。”
桑榆有点愣,看了看胖乎乎、瞅着很乖巧的三丫问道:“她多大了?”
陶二丫叹了口气道:“十一了。”
季南山在外头敲了敲门板,依旧惜字如金:“找到了,走了。”
陶二丫道:“等一下。”然后出了厢房,不一会儿抱了个小瓮,拎了几个纸包回来了,将东西往桑榆怀里塞,“这里有点小米,两包大叶茶,还有一包我自己做的点心,带回去尝尝吧。”
桑榆看向季南山,季南山绷着脸抿着嘴,生硬地蹦出俩字来:“不要!”
桑榆就推辞道:“不用了,二丫,家里都有,你留着吧。”说完就觉得自己矫情,刚才在银杏树下头还跟人家说家里没米呢。
二丫仍是诚心诚意地要给,季南山冷着脸不松口,眉眼间已有些不耐烦。
桑榆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二丫又开口了:“我……日子定了,下月十五。一点心意,谢谢……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这是成亲前,要把话说开,分清楚了。这本是桑榆盼望的场面,此时却觉得万分地尴尬。
季南山闻言没再说什么,弯腰抱起米缸走了。桑榆接过东西来道了谢,连忙匆匆地跟上。走过仓房的时候,一打眼,看到几件新打好的家具,还有两个绑着红绸的木箱,想来是夫家的聘礼。
抬头看前面的季南山,他抱着米缸并不见费力,仍旧腰背挺直着,走得飞快。桑榆却觉得他的背影里,总像是杂糅进那么一丝悲凉之意。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如今长大成人,竹马已经他娶,青梅就要另嫁。
这其实算是一个单纯而略带悲凉的故事,桑榆觉得她心中的硬刺儿变柔软了一些。
其实细想一下,这里是古代乡下,所谓的青梅竹马,也未必像现代那样暧昧难言,顶多是彼此心中怀揣着朦胧的好感,却又被现实残忍地扼杀在摇篮里。这种感情,无关肉/欲,并不肮脏。而且,桑榆模糊地感觉到,她应该就是二人分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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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竹桶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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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想跟季南山谈谈,却发现他放下米缸后,一转眼就不见了人。正想去那屋问问季婆子,却看到季南山从大门口经过。桑榆追到栅栏门那,发现他拿着两包药草,正往坡下去。
桑榆想起陶二丫说的话:“三丫有点儿闹肚子,我正打算带她去找溪和先生瞧瞧。”
桑榆心里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总之很不好受。正在大门边呆站着,隔壁孙溪和出来了,对桑榆道:“季阿婶让我告诉你和南山,她去旱田里打理菜蔬去了。”
桑榆道了声“多谢”,却还是在门边呆站着。孙溪和可能瞧着她神色不对,走过来问道:“桑榆,你怎么了?”
桑榆扭头看向孙溪和,半晌才喃喃自语般地道:“溪和先生,心里泛酸,有药治吗?”
孙溪和愣住了,回过味儿来后,瞅了瞅季南山刚走过的山坡,若有所思。
见了孙溪和的样子,桑榆顿觉刚才有点失态,她连忙宁了宁心神,决定先旁敲侧击,就扭头正经问道:“溪和先生,你知道陶二丫是什么时候定亲的么?”
孙溪和回想了下道:“刚入春三月,南山带着你回庄不久。”
桑榆心里的猜测又验证了一分,接着揣度着问道:“可知夫家的情形?”
孙溪和道:“只听说夫家姓陈,是三叶镇上开茶馆的,具体情形就不知道了。不过乡民们都说这是门好亲事,二丫的茶煮得出了名的好,将来当能让家族生意更加兴旺。”
孙溪和回完她的话,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桑榆想起她问的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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