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晃强压着怒气:“皇上在哪?”
宦官收起了笑容,一脸的严肃冷淡,斜瞥了他一眼:“放肆,跪下。”
拓拔晃被这一眼看的背心发凉,不知为何,竟然噤了声,当真跪下了。他这一跪,膝盖沉重,整个精神就崩塌了。
宦官冷冷瞧他,看他跪好了,才转身往屏障后去。宦官走了,拓拔晃看到一双脚,从那屏后缓缓走出来,然后是袍子脚,然后是他的父亲拓拔韬,整个人,像一只巨兽似的行到他眼前来。
他感觉自己背上在出汗,心在狂跳,手脚在不由自主的疯狂战栗。
拓拔韬穿了件白色的布袍,竟然少了几分刚猛,添了几分儒将之气。然而这并不能消除拓拔晃心中的恐惧,他知道他的父皇是什么人,他是拓拔韬,是比老虎,豹子还要威猛的猛兽,是天上的雄鹰。他怎么可能有胆子和他较量。
他从小被立为储君,被父亲培养,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帝王。他是父亲一手扶持出来的太子,他只求父亲能体会他的胆怯。他还是只刚刚长出羽翼的雏鹰,哪有力气跟自己的父亲搏斗?
拓拔韬站在太子面前,看着他,看他不敢抬头,身体颤抖。看了一会,他突然照着对方,当胸一脚踹了出去。
拓拔韬是个武夫,常年在外征战,英雄了得,哪怕是身体受了伤,还是力气惊人,一脚将拓拔晃踹出三尺,口中血涌。宦官见状,连忙上前劝道:“皇上息怒。”拓拔晃只感胸前伤口撕痛,不敢再用大力,伸手接过宦官递上来的鞭子,照着地上的拓拔晃猛一鞭子。
拓拔韬一连抽了数十鞭子,很快将拓拔晃抽的不成人形,血葫芦似也。
拓拔韬扔了鞭子,坐在椅上喘气。
拓拔晃从地上爬起来,抱住腿哭泣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对父皇忠心”耿耿,父皇万万不能听信奸人谗言啊。”
拓拔韬随手将两封书信递到他面前,掷在地上。拓拔晃跪在地上,头发被浓稠的血液黏在头上,额头的鲜血混着汗水一同淌下来,他全然未觉,脸色苍白,表情惊恐,忙不迭拾起来看。
一封一封,却是他同慕容燕往来的书信,还有跟一些大臣往来的证据。
拓拔晃握着信纸激动战栗道:“这不是我的字迹!这是有人仿冒我的字迹!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肯定早就烧掉了,又怎么可能让父亲得到!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使反间计,离间我们父子的感情,父皇怎么能相信这些鬼话!”
拓拔韬质问道:“陈近,李宗,樊胜,皆劝你取代朕,有没有这样的事?”
拓拔晃道:“这都是他们胡言乱语,儿臣从未听过他们的话,儿臣从未有贰心,否则今日又怎敢到这里来见驾!”
拓拔韬震怒:“既如此,这些小人胡言乱语,离间我们父子感情,你为何不杀了他们,还让他们留在朝中,还给他们加官进爵,让他们继续放肆狂妄?”
拓拔晃怔住,舌头打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拓拔韬道:“你等着死吧!”
拓拔晃颓然坐地,拓拔韬命人除去他的朝服,给他套上枷锁,关上囚车。
然后大军起行,拓拔晃的囚车走在最前,短短半日,他已经从一国太子沦为阶下囚,头发披散,满脸血污,表情麻木,哪还有半点尊荣华贵的模样。
“父皇,儿臣冤枉啊!”
他张着嘴,只凭着最后一点求生的意识,口中喊叫着:“父皇,儿臣冤枉。”
“父皇,儿臣冤枉啊!”
他的喊声低沉嘶哑,带着颤抖的气息,绝望的,垂死挣扎的,传进了士兵的耳中。士兵们听了,都感到害怕,用马料填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他发不出声,又使劲用镣铐,用身体去撞击囚车,发了疯似的。士兵们将枪伸进囚车里刺他,不许他乱撞,他仍然用力撞,士兵们的枪尖上全是血。
拓拔韬大军到达广莫门,直接擒获董威及五百御林军,直入城门。到达内城门外,中常侍宗爱带领文武百官齐齐跪地恭迎,拓拔韬看着眼前这群战战兢兢的大臣,下令,诛太子,查抄东宫。
第2章冯凭
盛德十四年正月十九。鲜红的日出从山顶上升起,明晃晃的日头照在宫殿金灿灿的琉璃瓦上,厚厚的积雪融化,带来屋檐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日子,对冯凭来说,是个好日子。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走出阴暗的牢门,得见天日。
作为一个身系“谋反”罪的官宦家属,能保全性命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入宫为奴,也比丢了脑袋,或者被卖身为娼妓要好的多。她没有沦为后者,只因为是女孩,而且年小,今年才七岁。
跟冯凭一道入宫的,一共有十三名女犯。年纪都在十岁以下,大多是官宦内眷,受到其父兄或者宗族株连的。
其中不乏或知道名字的,或熟悉的面孔,不过冯凭都不敢跟她们说话,深深的低头看着自己脚面,假装不认识。一路进宫来,她全然没有看见这皇宫是什么样,也看不到那些御林军,太监,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衣服颜色,还有许多脚。她通过声音,还有脚来辨别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目光只到膝盖以下。
许多脚排成一排,徐徐向前移动着。女犯们都是光脚的,有的脚白嫩,有的脚枯瘦,有的干净一些,有的非常脏。干净白嫩的大概是刚换上囚服,枯瘦脏污的,可能已经在牢中呆很久了。
冯凭的脚是在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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