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瘦,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罢。”钟离语气平淡,显然没把我那句话放在心上。
我无声舒口气,笑道:“什么时候你竟也钻到钱眼子里了?”
钟离打趣:“人为财死,我也得吃饭。”
分明就不是这种人,竟也说得出这种话,我心底暗笑。又说:“还以为你成仙了呢,不食人间烟火。”
钟离没说话,我忽然想起那些被称作“仙灵枝”的药材,又想到从前不小心窥见其怪病发作时的场景,我自觉失言,咬着唇后悔不已。
“好了。”钟离放开了我的脑袋。
我浑身舒爽地伸个懒腰,对方才的话有些歉意,便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说真的,不然你也收我为徒吧!端茶送水捏肩捶腿,毫无怨言!”
钟离笑着眯了眼,起身往厅外走:“妙言一个都让我烦心不已,再来个你,你是想让我短寿十年吗?”
……哪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我默然,不知为何,心情陡然差了许多。跟着起身慢慢踱着:“好吧,好吧。那,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钟离颔首道。
“哦……”伤心欲绝地往回廊走,冥冥中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却又全然记不起来。正皱着眉头苦思冥想,钟离的声音从身后再次飘来。
“这些天我都在仁济堂,不嫌麻烦有空就过来吧。”
乌云消散地比翻书快。我欢喜地回头看着她的身影:“那我明天再来!”
欢欣雀跃地回了王府,一路上家丁见着我都跟见了鬼似的。直到望着铜镜傻笑许久,我才陡然意识过来,原来是忘了取药。
这天夜里,我做了梦。做梦本不新奇,只是这些年心宽无烦恼,一觉到天明,极少做梦。其实只是小时候与钟离在一起的场景,那些画面在我记忆中早已混沌不已,梦中重见却清晰如昨。
梦里的钟离温柔得夺人魂魄,虽然我明知她绝不可能如此温柔,只是见着却那样心满意足。
沉海谷,云骨杉,素雪皑皑,景色如幻。
村里人都知道后山另一面的断崖下面隐居了个神医,只是她从来都是戴着面纱或遮着帘子,因此谁都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一到冬天,我的脊柱便疼痛得要命,虽然不懂事,三分是装的,只为能在床上多睡半晌。娘亲却急得直掉泪,想把我弄到那神医那里去瞧瞧,只是自己患了风寒卧床,又没人肯帮着抬我。
没法子,我见不得娘亲红眼哭,只好安慰着她,然后自己一步步摸索着去找了那传说中的神医。
那年我七岁,钟离……看上去大抵十五六。
我在雪地里摸爬滚打了一晚上,终于望见一丝灯火,感激涕零地一脚踹开那小木屋的门,她支着脑袋在摊了本破烂古医书的桌上睡得香,于是从未被人见过的容貌就这么被我无情地看走了——被我吵醒后,瞪着我,震惊地半天没说出话。
嗯,一定是我太惊艳了。
幸好我脸皮厚,忍着脖子脊背痛,烧柴打水,做饭送茶,还整天赔着笑讲笑话给她听,在她那死缠烂打着不肯走。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磨成针,一月后,这高冷的神医终于开口跟我说了第一句话。
“什么名字?”
“……你不是哑巴啊!”
“……”
“我我我,我叫袁萝!你呢?”
“钟离。”
“哇,我知道这个复姓,你姓钟离,名呢?”
“……”她又不理我了,半天后才道,“我姓钟,名离。”
其实钟离人很好,一开始总对我冷冰冰,大抵是我出场方式太别致不招人待见。日子久了就好了,给她讲笑话,她亦终于会笑了。
我记得最深的便是那日初春,她立于墨蓝的沉海边缘,我不知说了什么,她弯着嘴角笑得那样好看,沉静的眸子弯成月牙,中间藏了万丈星光,唇角边的酒窝很深,像是漩涡一般。那一刻,阴郁的天空突然放了晴,日光从云团边喷薄而出,将乌云边缘描上一层灿灿的金光。
我惊叹:“真美啊。”
钟离亦道:“是啊。”
我望着她的侧脸吃吃发笑,又指着沉海边上依旧光秃秃的云骨杉:“这些树真奇怪,掉光了叶子之后枝干竟然是紫色的。”
“云骨杉,远观为浅紫罢了,近了看,与寻常树木无异。”
“什么别扭的名字,我看,不若就叫紫树好了,这一片么就是,紫树林。干净利落!”
钟离这一语千金的又不理我了。
我的病难治极了,所有见过的郎中都一口咬定没救了。然而钟离只扒着我眼皮看了看就提笔写了药方,我每逢月半便回镇上配药,顺带探探亲。钟离的药果真奇效,虽不能根治,第二年冬天将近,疼痛却延缓了好些日子才至。
不光是药方,她还亲手替我揉经脉穴位,最让我不堪回首的便是针灸——虽说两人都是女子,并且我还是个小丫头,但这么tuō_guāng了上衣坦诚相待总归还是个槛。背对着钟离,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她那心如止水的,是决计不会像我这般火烧面孔一般。
如此相处三年整,时光一晃而过,我以为我能永远像这般陪伴在钟离身边,最后却还是如此分隔八年。
我是不知道钟离会不会想我,想我这个莫名其妙闯入她生活三年,然后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妮子,反正我有事没事总念着她,她在我脑海中出现的频率竟然比我娘还高。
我抱着膝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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