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王鄞悠哉悠哉从东方白那处回来时,一院子宫女太监齐刷刷望着她,又是那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你可回来了。”祁无雪翘着腿坐在软榻上,手中一本先前被王鄞摊在案上未合拢的辞册。不等王鄞请安,便轻启朱唇幽幽说道。
王鄞自是心中有底,祁无雪总喜欢做些让人手足无措的事,只是不知今日这守株待兔的,又打了什么主意。她微笑屈膝道:“贵妃吉祥。原应好好感谢娘娘先前替嫔妾解围一事,只听闻娘娘近日忙于清明祭祖,事务繁忙,只好先搁下,待来日再作谢。”
祁无雪嘴角一勾,这女人反应倒是快,知道自己兴师问罪来了,洗脱的道理十分,还一把把原因推给了自己,要是自己再纠缠,可就是小心眼了。
然祁无雪还就是这么个小心眼又不依不挠的人,她缓缓卷着书,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
只是刚要酸溜溜地开口,不明缘由的王鄞侧头冲抱着霜白骨瓷罐站在一边的贻川道:“愣着作甚?娘娘的茶水凉了,还不重新沏一壶。”
祁无雪斜眼瞥一眼自己胳膊肘边早已没了热气的茶杯,心中终于好受了些,这女人还是体贴的嘛。
然而接下来王鄞的一句话让她稍稍放晴的心头重新阴云密布。
“白婕妤家乡的茶叶甚好,这是今年她父亲特意带来的。白婕妤亦心思巧妙,又在其中加了梨花蜜,娘娘知道清霖宫最不乏的便是满山的梨花。茶香添了花意,别致得很,娘娘可千万要尝尝。”
“哦?白婕妤果真别出心裁,本宫只听说过梨花酿酒,却从未尝过这梨花茶。她故乡原是扬州,产的应是绿阳春,绿茶一向入口苦涩,本宫倒是好奇,加上梨花后,是否有所缓解?”祁无雪不耐烦地打断,将书按在桌上,顾自起身向前。
王鄞自是听出其口气中傲慢与不屑之态,心中更是少生疑惑,此人在她面前从未自称“本宫”,今日怎一反常态?思索半天没个结果,王鄞便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道:“娘娘对茶叶的造诣高深,嫔妾见识疏浅,只知味,不知其意,决计说不出什么道理来的。”
“才人谦虚了。”祁无雪停在王鄞面前,原本王鄞应比祁无雪高那么一点,只此刻王鄞低着头,祁无雪便顺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微侧头,笑得有些寒意渗人,“本宫虽涉猎甚广,却皆是略懂皮毛,要说精钻,怕是比不上白婕妤。”
王鄞不知怎的突然想笑,细细一瞥,祁无雪虽一脸云淡风轻,言语之中却透着不知名状的急恼。细细一想,其三句话不离白婕妤,又专程等在这里直到茶水皆凉,想来大抵自己在清霖宫被其撞见,心情不好方才冷言冷语罢。
祁无雪竟小气到如此地步,只为何此人会这般在意自己?饶是王鄞脑子转得快,亦卡在了这个节骨眼。
祁无雪见王鄞不说话也就罢了,还兀自在那里憋笑,憋一会还皱起了眉。于是更是气极。自己从小便养尊处优,想要什么无不可得,望着面前这毫不解意的女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咬着唇,略略挑眉,靠近一些,抬手替王鄞拢了拢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鬓角,手指触碰到耳垂,小巧柔软。祁无雪低下眼睛,正巧王鄞有些吃惊地抬头望着她,两人目光平平相撞,对方的影子似映于温温潭水中一般清澈可见。
祁无雪突然想一口咬上那紧紧抿着的唇,想知道这一贯冰冷清高的容貌之下会不会出人意料的火热。
她一向不是克己之人,想到了便顺势去做了。
恰巧王鄞此时脑中嗡然一片,愣是没反应过来。若祁无雪动作快点一定是可以得逞的,只不过天不遂人愿,正当唇瓣要相触之际,门开了。
如此落针可闻的环境下,轻微一声“嘎吱”足够让人回过神来。没等贻川绕过屏风,看到如此香艳画面,王鄞便一步退后,没站稳差点撞到半人高的玉壶春瓶。脑中依旧如同乱麻,心砰砰撞着胸口,清清嗓子却一句话难说。
“娘娘才人请用茶。”贻川垂着头,替两人斟满碧绿清茶之后,感觉气氛有些微妙,便小心地抬着眼睛瞅着两人。
经过这么一番,祁无雪望着退至角落的王鄞,心情竟无端好起来。有些遗憾地轻叹口气,不慌不忙道:“今日且罢了,回去还得准备清明之事,可真是焦头烂额。”又看了眼桌上蒸汽漫漫的茶,极给面子地端起来抿一口,漫不经心道,“果真好茶。”
这回轮到王鄞满心恼怒了,她睇眼祁无雪,忙还跑她这里来添堵?睁眼说瞎话。
祁无雪见王鄞虽不动声色,实则憋屈得很,笑道:“时候不早了,姐姐早些歇息吧,可千万保重身子,清明祭祖皇上可是点了名要你去呢。要是耽搁了,无雪可愧疚死了。”
又是这副油腔滑调的口气,王鄞听着,那种想掐死她的心情再次泛滥。
祁无雪走后,王鄞许久都未平复下来。晚膳味同嚼蜡,只动了几筷便没了胃口。脑中竟满是祁无雪陡然放大的脸,她的手指依旧比常人凉一些,触碰上耳垂,那感觉竟有些心悸,她身上的淡香极好闻,似不是刻意的熏香,倒像与其浑然一体。
前不久画眉之事也是如此,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王鄞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丝毫未觉得厌恶,那张白玉无瑕的面庞在脑海中笑得暖意洋洋,竟不再觉得心塞扎眼,反而变得赏心悦目,让人想要亲近。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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