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点半回的家,冷冷清清的大四合院空无一人,到东侧的小厨房拿了扁豆,我躲在院中央香椿树荫下的石墩上一颗颗摘着扁豆。我会做饭,但炒出来的菜没有爸妈炒的好吃,所以每次我都提前将菜洗好切好,等爸妈回家下锅。
晚饭是扁豆炒肉和凉拌紫甘蓝。
老妈一边吃着,一边如往常般絮叨着:“现在我听见结婚俩字就头疼,好好的人,干嘛非得搞对象?光棍就光棍呗,不结婚能死吗?”听着这儿,我一口饭险些喷出来,“哼,这不,过些天我们财务部的一个小同事要办喜事,请柬都下来了,你说说,我给她多少钱份子合适?”
老爸道:“给一百还不够?”
我妈撇了撇嘴巴:“一百?我拿的出手吗?人家最少都给二百!”
“你净干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老爸没好气道:“咱家每月抛去花销,根本剩不下几个钱,面子能当饭吃啊?”
老妈一拍桌子一瞪眼:“甭说我!你也没少跟单位里充胖子!”
“爸,妈……”我放下筷子,回屋取来一个纸包,“嗯,有个事儿我想说一下。”
“这什么啊?”我妈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用昨天的北京晨报裹着的物件,掀开一看,登时愣住了:“这么多钱?你哪来的?一二三四五……好家伙!将近两万块钱啊!”我爸也面色一呆,责问的视线打到我脸上,“说,怎么回事?”
我原原本本道:“是这样,今天我在学校不远的工地里看到几个民工从地底下挖出一件明清牌,成色不错,就用一百八十块钱和那块手表换了回来,然后又跟琉璃厂卖掉了,这一万八就是。”
老妈倒吸了一口冷气:“翻了一百倍?好儿子!你可真够能根儿的啊!”
能为家里分担些困难,我心里是很满足的。
但父亲却并不像母亲那般高兴,他面色一整:“小靖,以前我没有明确告诉过你,但今天你听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不许你碰古玩,这里面学问大了,不是你玩得转的。”
我随口嗯了一声。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以为然,老爸厉声道:“我没跟你开玩笑!听见了没有?”
我妈对我使了个眼色,“你爸说的对,以后别碰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
“知道了。”我严肃答道。
父亲之所以这般郑重,还要追溯到我爷爷那辈上。爷爷是靠着变卖了几件祖传古董起家的,之后,便走上了收藏的道路,低价买,高价卖,有点做生意的味道。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几次打眼,让我爷爷赔光了全部家底,几乎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郁郁而终。
临走前,爷爷留下了一条家训:不许碰古玩。
我爸是个大孝子,自那以后,对收藏极感兴趣的他便只看不买,没带回家过一件。
我不愿纠缠在这一话题上,忙将白天遇到邹月娥和她要租房子的事情跟母亲说了说。
“哦,成,我晚上给刘婶打电话帮她问问。”
我爸却一皱眉:“邹月娥在你们公司口碑不好吧?”他看看我,没再说下去。
我明白老爸的意思,确实,邹月娥有时会给人一种生活作风不检点的感觉。
“多个人,多条路。”我妈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能帮就帮一把,指不定哪天有用到人家的时候呢。”
聊了会儿别的,老妈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到那沓人名币上,假模假样地看我一眼:“小靖啊,你还小,这钱妈就暂时帮你存着吧,为你以后毕业结婚用。”
啊?那也得给我留点吧?但我嘴上却道:“行,本来就是给您的。”
老爸用筷子敲敲碗边:“孩子的钱也拿!瞧你那点出息!”
我妈急了:“我怎么了?怎么了?我儿子孝敬我点钱不行啊?不行啊?”
吵吵闹闹了会儿,我妈心不甘情不愿地推过来八千块钱给我,嘱咐道:“不要乱花,下学期的生活费就不给你了。”
我好一阵无语。
日月交替,晚风徐徐。
躺在凉席上的我对着天花板怔怔出神,老爸严令禁止我碰古玩,但我想当个有钱人,想让爸妈过上好日子,那么,接触古玩定是无法避免的,考虑良久,我还是不打算告诉给爸妈,准备偷偷摸摸地继续下去,倒不是说我不孝,相反,我自认为自己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只是,我和老爸对孝道的理解不同罢了。
我觉得,言听计从和“孝”字不画等号。
先瞒下去,等挣了大钱再告诉爸妈,那时木已成舟,顶多挨一顿打而已。
次日。
我按照笔记本上记录的事件跑去了大兴黄村,这一消息的来源是古玩城一位喜欢侃大山的店家,据传,他从黄村捣腾回了一个前朝时期的瓷器,具体时间,就在明后两天。可我按他描述的地址寻了去,问了很多家人,却始终没能看见瓷器的影子。
折腾了一整天,疲惫不堪的我空手而回,心想,一定是那店家吹了牛皮。
晚上吃过饭,不甘心地我拖着酸痛的身子,趁着天亮再次出了门。
这回我去的是右安门的护城河,离我家七八公里的路程。几天后,我们胡同口23号院的一个姓柳的十一岁小男孩会逮到一只蛐蛐儿,个儿大,样儿好,很难相信此虫出自北京,我十分喜欢,也曾经细细问过他,所以知道的信息还算完整。
一只蛐蛐儿能值多少钱?
几毛的有,几百的有,几万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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