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匠人也没有。
“人都去哪了?”
“工事被迫停了,就暂时让他们散了。”
“二十万两勉强也够了吧?”
“本来是够的,但是现在又不成了。”
“钱都用哪去了?”
“约十万两支付了匠人的工钱和材料购买,就瓦当、砖石和木漆等等,”褚玏指指脚下的砖石,又遥指着正殿说,“剩下的钱全部用作买白木了。”
褚玏边说边领着白歌向正殿走去。
“您大概知道,太庙三座大殿的柱子必须使用白木。这白木水火不侵,百虫不蠹,坚硬如石,色泽纯正,是建材中的上上品。正因白木之坚,寻常刀具无法毁伤半分,只能用黑铁刀兵砍之,砍一棵,毁刀数把。而这黑铁的冶炼之法,完全掌握在白木原的羽人手中,外人不可得知。加上只能去白木原购买,又只能买三尺径长、纯色无瑕的上品,这价钱就居高不下了。”
褚玏指着殿门旁的柱子说:“您瞧,这儿裂了,都裂了。上次修缮太庙,已是一千年前的事儿了。饶是白木再坚、挺,也不得不更换了。”
“十万两还不够?”
“本是足够的,可是……”褚玏垂下头道,“运银的船在梦泽沉了,十万两连个响儿都没听着。”
白歌顿时就怒了:“什么!明明知道梦泽有蛟,为什么不走陆路!”
褚玏白着脸、急忙辩解:“我们也想稳妥点走陆路,可是没钱啊!那些羽人抠得很,好说歹说都没能降几个钱。如果走陆路,就必须经过狼原,除了高额的运费和人力,那些狼原人又会趁机勒索一大笔过关费,也有遇劫的风险。既然都有风险,那么还不如走水路,运费便宜许多。我们来回讲价几趟都没出事,可偏偏运上银两就出事了……”
“糊涂!这种时候,就应该上奏朝廷,拨银派兵,现在岂不是因小失大!”
“王爷啊,您有所不知,大匠卿钱大人屡次上书,都不得朝廷重视,朝廷反而只一味催促工事,这让我们如何是好?”
白歌摇头不语,长吁短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良久,白歌沉声道:“我独自进去,向祖宗请罪。”
褚玏心中仍有委屈但不好发作,又兼惭愧,只好说:“下官在外边等您。”
白歌推开正殿大门,进去后反身阖上沉重的门扉。正在修缮期,殿内只燃着为数不多的长明灯,勉强照出空旷大殿内事物的模糊轮廓。
白歌走到殿中跪下,抬头看去,前方的架子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牌位。目前只有正殿的状况稍好,故而三殿的祖宗牌位都迁移于此供奉。
白歌抬头看向顶层中央,端放着那个明显大一圈的牌位,虽然看不清上边的字,他心里也知道,那必然是厦朝第一代镇北王武英白风的牌位,现今追封为梁国的武英圣祖皇帝。
传说这位祖宗是一个羽人,正是凭借一双黑翼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以“战神”扬名,然后鼎助云氏,共建厦朝,立下彪炳青史的功业,成为两千年厦朝唯一一个大柱国。因为出身于白木原,所以宗庙一定要用白木吗?
不同的种族之间无法孕育后代,这是天地之始就存在的自然法则。如果他是羽人,为何他的女儿能生下厦文帝呢?如果他是羽人,为何他的后代全部没有双翼的特征?
白歌叹了口气,他果然不是羽人罢,那到底为什么固执的要用白木呢?这么多的老祖宗,为何都要为难后人?
白歌心中愤懑,我难道不是你们的亲后人!死人今日竟要逼死活人吗!所有的牌位此刻在白歌眼里都化为一撮撮尘土,他恨不得在这里也点上一把火,烧他个干净。
他的视线向下移动,底层最靠前的供桌上,供奉着梁国开国皇帝之灵,右边隔了一个香炉就是世宗白兰的牌位。
白歌对父亲有着复杂的情感。
白兰是一个不好女色、只好江山的人,他一心扑在不择手段从兄长手里夺取储君之位。这样的人,一般会成为众人称颂的明君,然而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兄弟、好丈夫和好父亲。他极度倚仗钱氏,纵容钱氏骄横,不留非己出之子。二十年前白兰被派遣镇边,而钱氏养病在京,白歌才顺利诞生至世上。成太妃的母家不具势力,母子俩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活着,饶是这样,依然被钱氏视为眼中之钉。白兰本不重视这个庶出之子,但随着白歌渐渐长大,他越发觉得此子恭孝谦谨,与暴躁纵欲的太子形成强烈对比,便越发看重白歌,还渐渐萌生了易储的想法。
那时,白歌的启蒙恩师、前御史大夫童诤弹劾白歆纵奴行凶,联合多位大臣奏请降罪严惩,意在不惩也要褫夺储君之位。出乎意料的是,白兰竟然没有当即拒绝,反而郑重的回答将慎重考虑。
白歌当时吓得整夜睡不着觉。他从小便小心翼翼的活着,努力取悦钱氏和父亲,不得罪宫里任何一个人。心中从未想过什么帝位,唯一的理想便是早日封王、离宫立府,将母亲接出宫去,自在的活过下半生。他已经很努力的谨守中庸,可惜太子着实太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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