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蟋蟀又开始唱了,一高一低,两个在说话呢。”林小禾拉住他两人不敢动,静静听着傍晚渐起的虫鸣。
“它们欺负我听不清呢,你帮我听听,它们在说什么?”
谢逸扬没有神采的眼睛看着她,竟有温柔的感觉。
他仰头,很认真的样子听了一会儿。
“它们在说,听听我们的歌声多么美妙啊,鸟儿被热烈的阳光晒得发昏,都躲到阴凉里去了,只有我们,在新割的草地上、在篱笆周围,还在歌唱。啊,这豪华的盛夏啊,多么令人沉醉,我们的喜悦从来不会消逝,累了,就躺倒在草丛间栖息。”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感情,以一种咏叹的调子,将沉醉的味道渲染的浓郁。
济慈的一首《蛐蛐与蝈蝈》,在他口中,变成了一副迷人的盛夏景象。
“我也是这么想的,蝈蝈们那么开心,一定是在歌唱这片美丽的地方。”她的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意。
谢逸扬却没有笑,她带着这样一片纯真的心,来这里让他聆听盛夏,用一种他可以接受的方式与他交流。他是个多么敏感的人,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怀疑,更何况她声音里、动作里的小心翼翼……
“小的时候,有什么心事我都会来这里,对天空说,对大地说,对芦苇说。你知道我今天要对它们说什么吗?”
谢逸扬不答。
林小禾转过头,看着天空。
“我爱上一个人,就要让他知道,因为害怕他也爱我,而我们却互相不知道……我害怕错过。”林小禾忍住声音里的颤抖,紧张地攥紧了手。
谢逸扬偏过头去,遮住了眼中的震惊和仓惶。
她享受过美好的童话,也见识过黑暗的阴影,却依然活的单纯明亮。她的爱是成熟的,却带着不可思议的干净。那么多互相爱着的人,想的是他爱我有几分?他爱的有多真?他能为我付出多少?他能带给我什么?无论男女,总逃不过的。
她并非不懂,却什么都没想,而是选择了顺从己心。
没有计较、没有斟酌,她用最真实的智慧,一下子穿透他的心,赤裸的。
他后悔一时心软,随她来了这里。
十八岁参与商务以来,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商人的重利、奸滑、计较他占全了,换作别的女人,只要他喜欢了,残疾根本不是阻挡他的理由,他只会用尽手段得到她,而不是如今这样,像个懦弱的影视剧烂好人。
可是,这个人是她,第一次见面就莽撞的她、简单有点小倔强的她、护短又冲动的她,那个小时候就会蹩摸到他身边的小女孩,那个四年前就被他记住声音的她,那个会带他来自己秘密基地的她。她剖开自己赤诚的心,这样简单直白,他却看得见她的紧张、颤抖和期待。
这个世上最难得、干净的感情摆在他面前,他却不敢去接。
她和那些女人怎么能一样!他几乎伸手向她,想紧紧抓住,占为己有,却有个声音反复捶打他,你不配!你没有办法给予她完整的幸福!
今天在会议室听到她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开心。
当你真的遇到那个想用心保护的人,才知道那些矫情的东西是真实的、无法违逆本心的在你们之间横亘着。
他就像快要撞破栅栏冲出来的狮子,时刻在和那道无形的栏斗争着。
林小禾看着他,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消失。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不再看他,抱紧双腿把脸深深埋在腿上。
她强忍着把泪意憋回去,突然腾地站起来就跑,她快要忍不住,不想再待在这里。
听见她的动静,谢逸扬有些慌,想拉住她,却抓了个空。
“小禾?!”
“等等,不要往芦苇深处去!”他站起来想去追,却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跌倒在地,那里正好是个小小的土坡,他一时不察,翻了下来。
眼角看到他摔倒,林小禾一下子止了步子。忘了他看不见,自己一个人跑倒是方便,不知道他要吃多少苦头?
她转身跑回去,把他扶起来,他手臂上擦了一道印子,粘着泥土沙粒,渐渐渗出血点子来。
“擦破了,得快回去消消毒,发炎就不好了。”
“芦苇荡里面有沼泽,不要乱跑!”
林小禾没说话,默默将他手搭在自己肩上,两人慢慢往回走。
“你看,你跑的时候还得惦记着我,跑都被办法尽兴,谁要是找我做男朋友,可要辛苦死了。”谢逸扬若无其事地自嘲,希望她能好过点,听不到她的声音实在让他不安。
林小禾瞪了他一眼,可惜他看不见。
“不过找我也有好处,犯了错就跑,我也逮不着。”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补上一句。
林小禾想了想那种情景,也觉得很对。
“欺负你你就只有哭的份儿!”
“是啊。”
“打你你都不知道躲!”
“也对。”
“哪天给你蒙麻袋里捶一顿!”
“……”
“把你放在楼梯上不准下来!”
谢逸扬简直哭笑不得。
把他送回公司,林小禾就跑回了学校,像破了个大洞的气球,一下子委顿下去。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再也没办法装作轻松地样子。
他算是拒绝了她,是吧?
她定定看了他好久,他就是不转过头,那样默默无声地。
可是,她宁愿他再残忍一点,不要紧张她往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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