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泛出异样激动的光来,她震撼间忽然一把拽过宋梨画又灼热又殷切地一叠声道,“他还活着?你见过他?他现在何处?!”
宋梨画缓慢抬眼对上她惊喜不能自已的面容,到底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飘扬至某个过于遥远,乃至已不可知晓是否真实存在的往昔,几度东风吹世换,任她如何揣摩也勾勒不出彼时洛阳的雪,江南的月,焚城的烈火和撼树的悲风与此时的有什么区别,彼时的朝晖与此时的晨曦又有什么区别,她就在这混沌的悲切里咬牙点头:“是,我见过他。”
此刻外面渐次传来莫名的躁动声,在长日死寂的幽闭宫室间显得异常突兀,她无暇顾及,径自拔高了声调将之尽数压过:“我不仅见过他,我还与之相处二载余,因为他是陈韶将军帐下的人。”
“陈韶?”玉曦轻声重复了一遍,俄而烫手般将信纸摔掷于地,“你说陈韶帐下?阿筠是我弟弟我经历的他也经历了,他怎么会效命王师?他凭什么效命王师?他写这信劝我收手?你开什么玩笑?他人现在何处?叫他来见我,我马上要见到他!”
宋梨画漠然看着,只觉一线寒意直入肺腑,她道:“他不在了。”接着又怀着对面前之人前所未有的深切痛恨和无边悲悯厉声道,“因为要见你,他不在了。”
玉曦闻言有一瞬的眩晕,刚待再问,宋梨画却忽而抬手狠狠一掌打在她脸上。她并未设防,亦懒得再支撑索性顺势跌坐于地,目光重又与雪白笺纸上浓黑字迹和末尾的黯淡血色相接,同时听见宋梨画悲愤宛如哀哭的语调:“你欲报复陛下,可陛下从来都焉止陛下一人?你欲伤他一身,便要伤他万千苍生,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他们于你有何分别?一样背弃乡关,扶老携幼,万里流亡,一样痛失至亲,辗转乞食,委身沟壑,谁和谁有分别?你看不清的,听不见的,殷筠都替你看过替你听过,甘愿奔赴千里来见你,可因为你与容清行勾结日久,他们怕你移志只能杀了他,现在他们也抛弃了你——你得到了什么?你救得了谁?”她声线嘶哑哽咽,眼中却并没有泪光,“你听着,现在没有人劝你收手了,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了,我来只是想让你在最后的时刻,可以清醒一次——”
玉曦静默良久,似乎没有力气再惊怒,反而恍惚一笑:“现下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他亦很恨我吧?‘
宋梨画摇头:“他从未提及过你。“
玉曦仿佛颓然放松下来,先前隐隐的噪声逐渐以滔天之势覆盖上来,几欲将玲珑台阁震至倾塌。她心下清楚那是什么声音,从而非常平静地说:“你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我要说的都说了,是该走了。”宋梨画垂下眼帘走到门口,忽然回了头看她,“你走吗?”
有昭昭白日随着门扉开合泻近一道亮光,明如尺璧,耀比银烛,那是很普通的光线,在壁立的广袤青山间稀薄的积雪上,在浩渺的千顷碧湖间层叠的波澜上千万回闪烁,在束发读书的少年的书案上和青黛描眉的娇女眼波中千万次流转,在月露流萤和征人铁衣间千万遍明灭,但是于她而言却是此生最后一寸明光。玉曦望着这寂寂永夜前的最后白昼笑着,又说了一遍:“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天我奉命布置了城中守军后无要事可做,本欲随意出去走走,却接到手下的通报去了皇宫,但我到了后发现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便又回来了。”苏晋说至此幽幽而笑,眸光异样地亮而慑人,“这次轮到祁知州一猜,我在那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祁云归亦离座起身,为这超出预想的事态稍感心惊,强作镇静地从容应道:“那我亦愿苏正字直言。”
“那日之前主上尚未离开洛阳,于宫中事犹有几分兴趣,是以皇宫日日戒严,里里外外几层军士守着,祁知州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苏晋俯身拾起一片碎瓷,任其在指尖割出细小的血珠,他仿佛因尖锐的刺痛感兴奋起来,语调中都掩抑着隐隐快意,“意思是,谁也进不去,也没有人能轻易出得来——玉曦自然是不会走的,她身边那几个宫女仆役该走的也早就作鸟兽散,那祁知州以为,这唯一一个在不该留下的时候留下,在不该离开的时候试图离开的人,会是谁呢?”
祁云归只觉方才一杯酒的暖意尽数烟消云散,絮絮霰粒裹挟着滚滚寒意凛冽袭来,他冷声道:“我兄长如有过失,也应交由君父指正裁决,断不需他人评议。”
苏晋闻言放声而笑:“祁知州既然介意,那我不议便是。只可惜君父裁决,祁长史怕是等不来了。”
他的声音夹杂着笑意,飘飘忽忽高低抑扬,本就不甚平稳,落在祁云归耳中更是墨汁入水般扭曲得变了形:“因为他死了,他被宫门守军拦下争执中死的。我分明嘱咐过他们不要滥杀,可他们后来回禀我说他是自己往刀锋上撞的——他大抵是被玉曦玩腻了赶出来的?他早就不想活了吧?——祁知州你是不是很震惊,很伤痛?你之前劝说我时的得意,超然和怜悯是不是没有了?我当时一念之差把此事按下不奏,未成想今日竟有这般意外的收获……”
祁云归一手狠狠扣在桌沿,低声道:“别说了。”
“别说了,祁知州知否我方才整颗心里反反复复回荡的也是这三个字——别说了?”苏晋笑意隐去,面容凄楚灰败,隐有泪痕,“我为奸人欺瞒,背弃故国亦为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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