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
二十三番将掌中物缓缓递过,唐之雁接过才发现,那是枚小小的油壶,壶中清油刺鼻。
“什么东西,难闻死了。”
“是……炼油……。”
“我知道!”
唐之雁哼一声,轻拨开他后背方盖上油。
薄钢躯体下,庞杂齿轮缓缓转动,齿与齿间,可见内里含裹一物,静置其中。
唐之雁微眯着眼,半晌道:“你……可是有颗木心?”
二十三番顺从答道:“……是。”
“可是中空的么?”
“……是。”
唐之雁有些奇怪:“那为何不用它物?钢铜铁银一类?”
二十三番顿一顿,道:“……不……知……。”
“……”
填罢油,唐之雁将油壶搁下方要合盖,忽而动作一滞,坏笑道:“你莫动,待我半刻。”
“……是。”
二十三番果真坐于原地不动,唐之雁片刻去而复返,在他身后不知做了些什么,未几,她一合方盖,替他安上外甲,道:“可以了。”
他缓缓起身,活动了几步。
“……嗯?”
他复行几步。
“……嗯?”
唐之雁故意道:“怎么了?”
二十三番答不上。
他行行复停停,在屋中转过一圈,胸中那细微异样感充斥。
“嗯?”
唐之雁难得冲他笑道:“有异便说,只嗯嗯的,可无人知晓你到底怎的了。”
二十三番缓缓低头,视线与她交汇,片刻,胸中异样感增大。
“……”
他转开视线,抬手打开胸甲检视,却未发现异样,只得又合上。在屋中再次缓缓行转一圈,他仍不知该如何诉诸这怪异。
那是种极细微的“感”,同唯一一次被人掌碎半个头颅时有些像,却又不全然如此。
他停在唐之雁面前,直视着她,半晌,偏了偏头。
他清晰地听到,在同她对视的下一刻,胸膛中万千滴答声中,传来一声——
【嗵。】
这次,换他匆匆而逃。
【探】
自那日起,二十三番不再固守唐之雁房门,她及至外务出堡,都未再得见他一面。
两日后,唐之雁伤愈。
两日间唐陌已密查出那男子的下榻之处,二人出得蜀地向前行,一路上唐陌向她详细交代了对方身份。
此人名唤符九,功夫阴狠霸道,乃是东厂鹰爪。此番亲自入蜀,唐陌已探得他与唐门内部有秘密书信往来,唐门内堡中出现同门叛变者,想必不会有错。
唐之雁蛰伏于高墙外,近子时才动身。
她轻功提气几个起落,躲过院内三波巡逻兵,鸦羽夜服融于黑暗中。
二人动作极轻地潜至书房,双方分头而行,翻找蛛丝马迹。
唐门机械为长,唐之雁顺墙角摸索,不消一刻便摸到屋角暗格,拧了拧角落机关消息掣,暗格应声而开,里面果不其然是几封书信。
唐陌同她对视一眼,点点头,留神注意外间动静。
唐之雁试探了两发,确认这的确是普通暗格,如此简单便取得书信让她心下虽感怪异,却也顾不得其他,展信草草浏览。
“……”
“小雁,好了么?”
“……”
“小雁?”
唐陌焦急转头,却猛然被唐之雁骇住。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形容,火折之中她面白苍古,杏目无神,执信指端不断轻颤,仿若枝头惊雀。
“师兄……”她声音极轻,魅语般喃喃道:“不是……内奸。”
【商】
她已多年未唤他师兄。
唐陌劈手夺过信纸,一目十行阅过去,登时也是面色煞白,一口腥咸顶在胸中。
唐之雁所言无错,的确不是内奸。
唐门半数,都被朝廷招安,何谈得上内奸。
官场上,司礼监掌印符柏楠越权把政,藉由门主与藩王夏麟的私交往来要挟,企图染指武林,许诺唐门蜀中土地自治之权。
信中七宫宫主联名签署,言辞凿凿所谓振兴唐门,内堡十三宫,掌门在内半数宫主俱倾于朝廷,可笑弟子个个赤胆忠心,整个唐门却早已末路腐朽。
世情三千,终绕不出一个利字。
“小雁,唐之雁!事起突然,先将信件带回再作打算!”
唐陌打醒唐之雁,她好容易踉跄跟上唐陌脚步,二人回到唐门,唐陌将信件呈上。
唐钰观后,沉默良久。
半晌,唐钰低道:“事以此,唯一条路可走。”
唐之雁垂首看不清表情,唐钰长叹口气,苦笑道“小雁,我知你心思,可如若不行,年内唐门必灭。”
“……”
唐门仍是不语,身侧拳头攥得死紧。
唐钰起身,伏案书写片刻,将手中短笺递与唐之雁,拍拍她肩,轻道:“小雁,去罢。”
唐之雁知他信上所书为何,她信那是最好的起事时辰,于她心中,唐钰总不会错。
她咬咬牙轻功起落,不见了踪影。
【询】
银轮当空。
皎月烨烨而下,打在来人披甲,镀一层莹辉。唐之雁揣紧怀中回信,与他对视。
今夜,二十三番巡城。
【嗵。】
他无法改变巡逻路线,只得缓缓移转视线。
“喂。”
唐之雁跃至他身前:“你为何不看我。”
“……”
如曾经千万次对峙,他只默默垂首,一步一步,行出一场无解之局。
一步。
两步。
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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