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厘之间,他们的李将军依旧果敢英猛,游刃有余的应付,而现在,那张漠然安定的脸上,已尽是惶然。
李钧彦半蹲在许晚晚身边,不知要如何抱起她,才能不伤到她。
少女的裙衫被碎石沙砾割出破损处,甚至额上也有一处划伤,面无血色的容颜毫无生气,身上虽不显血迹,但内里不知被撞成了什么样子。
“将军,夫人伤势耽误不得,我们尽快将她带回去吧......”旁边一小将轻声提醒。
这一队人马被李钧彦训练的配合默契,一侧前去继续追捕百濮人,另一侧则留下来,小心翼翼的将许晚晚抬上马背,扬长归去。
傍晚的斜阳映出两人一马的长影,王宽敞着臂膀,抻紧缰绳徐徐来到医馆大门前,他一跃而下后,伸出手来接下了尹小荷。
二人不紧不慢的进屋去,发现馆内忙得不亦乐乎,那些学徒一个也没有按时回家,更无暇招呼进来的他们。
没道理忙乱成这样,莫非又增添了疫病患者?
想到这,王宽急不可耐的扯住一名药童问话,那药童愁道:“您有所不知,镇西将军的夫人从马上摔下来了,伤势危急,耽误不得。”说罢,药童提着炉子就去忙碌,把刚回来的两人听得震惊不已。
怎么就一下午的功夫,许晚晚变成重伤了?!
尹小荷急忙转进后堂,侧室前却有两名兵士拦阻,告诫房间里有伤者正在医治,不得闯入。
不用问,里头定是许晚晚了。
尹小荷紧着眉头退在后堂走廊,一眼看见了李钧彦。
男子低着眉目呆立在一侧,俊逸的面容如昔日般疏冷,只是容色憔悴不堪,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人是何时归来的,为何会在这里?
尹小荷由同情瞬间明白过来,她颤着声音问:“她是因为你才受伤的吗?”
李钧彦恍似没有听见她的问话,八风不动。
尹小荷怒意更盛:“不是让她流泪,就是让她受伤,李将军就是这样保护心爱的人吗?”
李钧彦猛地抬头,他布满血丝的的双目几乎赤红,格外渗人的看了眼前人一眼,惊得尹小荷后退一步,踩上了王宽的脚。
她从来不知道,老实木讷的阿力大哥可以这样陌生,凌厉的眼锋就能让她感觉到可怕。
“她什么时候哭过?”李钧彦声音嘶哑。
知道尹小荷隐怕,王宽不着痕迹的往前挪了一步,为女子挡了一挡李钧彦的视线。
尹小荷低下头:“之前......有一次和她采药的时候。”
李钧彦不再开口,王宽趁势将尹小荷拉了出去,搭把手的同时,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一馆的人忙进忙出,直到天色黑沉,几位医士才疲惫的从里间走出。
幸而那马匹不是在疾行中,否则许晚晚这会儿估计要魂归西天了,现在只是腿部折伤,头身震荡,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尹小荷一口气没松下来,几位大夫又道:“虽是暂时度过危险,但夫人能不能醒来,何时醒来,臣等并无定数,只能竭力。”
两位御医说着,当即给李钧彦跪下,一副请罪的模样。
王大夫愣了一下,也匆忙一跪。他差点忘记,面前的熟人已经一跃恢复成将军的身份,再不是默默无言的阿力小伙了。
李钧彦也不去扶,只道:“有劳几位先生。”
尹小荷从侧后方看过,再一次发觉,自以为熟识的阿力兄原来是这般陌生。
男子本不是倨傲的性子,但一言一行,皆不怒生威,给人冷傲的上位者错觉。
可笑全村人都以为他是木讷沉默的一类人,其实不过是没有遇见对的人罢了。若是许晚晚在他眼前,他的眉目定会柔软起来。
尹小荷叹息一声,侧头吩咐王宽:“今夜几位大夫定要留下来察看,我们去把后堂收拾一下,腾出休息的地方来吧。”
王宽愣愣道:“我们不用进去看护夫人吗?”
尹小荷眼风一扫,王宽会意的看去——堂口哪里还有李钧彦的影子,人早已进去照顾伤者了。
众人接二连三的歇下,直到医馆恢复到往常的安静时,已到灯火徒留星点的亥时。
死寂的房间内氤氲着浓烈的药味,唯有烛芯微跳的声响时而乍起。
榻上的许晚晚呼吸浅弱,稍不留神,似乎就要湮灭声息。
她原本是肤白胜雪的一个妙人,眼下却面色灰败成一具将死之人。
灯火映得李钧彦的眸光璀璨深邃,衬得他经过风雨洗礼呈麦色的肤色如玉,若是许晚晚醒来看到这一幕,定是被色相迷得鬼迷心窍,神魂颠倒。
李钧彦掠开少女颊边湿贴的鬓发,他在想,从马上坠落的那瞬间,一定很痛。
他尝过沙砾嵌肉的绞痛,也领受过皮开肉绽的刀割利器之伤,所有这些,他都能咬牙扛住,一声不吭,唯独不能忍受这种伤出现在许晚晚身上。
豁然之间,他仿佛想开了从前纠结的许多问题,继而攥住了少女纤弱无力的手掌。
只要她醒来,只要她醒来就好。
什么都依她,只要她能够睁开眼,世上事再没有困难所言;天涯海角,平民高官,将军猎户,粗茶淡饭,山珍海味,只要她开口,他尽数满足。
春夜露深,王宽辗转了一会儿,坐起身来。
紧挨身旁的榻上是尹小荷,她睡得也不如意,眼睛虽闭着,却和王宽一样翻来覆去了好几回。
王宽抬眼看去,侧室里的灯火依旧亮堂,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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