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即将开始,他们赶着往花园里去。大厅里音乐舒缓而又优美,静漪觉得自己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在往楼下去时,只见这大厅里金碧辉煌,晶莹剔透的黄水晶一般,那些看上去显得细小的人们,蚂蚁似的,在大厅里随着音乐的流动缓慢移动,渐渐都往外汇聚……她轻声一叹。
这音乐十分熟悉,听在耳中,她的身体几乎要伴随着音乐翩然起舞了。
但是她微笑,心里再明白不过,即便是相同的曲子、相似的地方,此时此刻,也不会出现那期待中的人儿……她轻声的叹息在心中回荡着。
梅季康在下楼时抬起手臂,静漪看他,微笑着虚虚一搭,轻声说:“谢谢。”
秋薇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两步远处,一同往下走,也听到梅季康低声在说着什么,但她听不清楚,只看到小姐垂至脚踝的裙摆,在铺了红毯的台阶上,流水般地移动着……忽的一滞。也像流水,流过石面,这略微的停滞,瞬间一过,了无痕迹。她心里却砰砰直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不知这位梅三先生,跟小姐说了什么……她本想等人少些时,问问小姐。可总得不到机会。在大厅里时没有,出来花园就更没有。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争先恐后地过来同小姐寒暄,小姐简直分身乏术……她只好随在小姐身边。梅三先生被杜家的招待员请走了,就有更多的男宾来同小姐邀舞……她见小姐始终面带微笑地应对,原有些烦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或许今晚,她们应该只当做是难得闲暇的一夜。
“你也多笑一笑嘛。”静漪趁面前暂时无人了,转脸对秋薇说。她早看出来秋薇有些神不守舍,“怎么?”
“梅三先生可同您说了什么?”秋薇问道。
静漪笑笑。秋薇的敏锐,如今也不可小觑。她顿了顿,趁着转身取酒的工夫,说:“让我小心些。最近丁家村会有针对我的行动。”
秋薇正拿了一杯橘子水,听了这话,手不禁攥紧。冰镇蘧樫的橘子水,杯子上流下来的水珠滚到她手背上,沁凉。
静漪看秋薇瞪大了眼睛,说:“他当然不会知道具体时间就在今晚。”
秋薇眼睛瞪的越来越大,几乎失声。还好及时克制,然脸色大变间,下意识地寻找着陶夫人和遂心的身影,随即意识到她们并不在此,心跳的更加厉害。
“今晚?!”她无声得地问道。
“今晚。还好这情报早已被竺维知晓,。”
“您怎么知道的?”秋薇眼瞪的更大,胸口被捅了一个大洞正要往外喷涌鲜血时被一块石头及时堵住了似的,她缓过一口气来,问。
静漪嘴角一弯,笑道:“不然你以为之忓是做什么去了?”
“我以为……”秋薇低喃。
静漪笑笑。不时有人经过她们身边,她微微颔首回应。
花园里凉风习习,这已是初秋时分略带干燥的风。风里混杂着青草香、酒香和男人女人们的香水味,甚至轻快的音乐也带着难以名状的香她看着花园一角搭建的台子上那俄人乐队。他们的演奏从容而又优雅。花园里处处是鲜花和彩带彩旗,随风舞动,美的像仙境。
秋薇说是惊讶,却也还算镇定。果然也是见过大阵仗的女人了……静漪将手中的香槟换成了红酒,喝了一大口。秋薇阻拦她,她也不在意。多少有点痛快的意思丁家村的计划,竺维获得时已经很晚,仅仅在他们出门前的一小时。竺维建议取消今天全部行程,她与之忓商议,决定声东击西。
竺维起初是反对的。但他这这段时间与之忓的合作并非一两回,彼此之间非常了解。同时丁家村最近的猖狂,也令竺维大为恼火。于是他的特务四科与林之忓带领的陶家护卫,迅速制定了严密的行动计划。
林之忓乘静漪常坐的车子先行离开六号,跟随的杜家和特务四科的护卫车辆都紧紧相随。在他们离开之后,静漪她们才乘车赴杜家宅邸。她心里是有点忐忑,但掩饰的很好,唯有逄敦煌觉察……敦煌这个千年狐妖。
静漪转着手中的酒杯,轻描淡写地道:“密斯特梅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他也是很有神通的人。”秋薇说。
“做新闻的人,自然要有神通。”静漪说。秋薇听出她话中有话,“他提醒提醒,必要留心的。”
比如,梅季康提醒她要同顾鹤保持距离。他说顾鹤此人和他的报社,恐怕不像看上去那样,在报业行事方式不入流、做新闻没有良心的大有其人,顾鹤和《新报》总觉得有些蹊跷。
“或许这只是他的一个身份。谁知道呢……如今为了抗战,各方当然求同存异,一致对外。我听说最近要释放一批在押的犯人,都是从前被关押的革·命党·人……”梅季康说。
静漪想想,梅季康提醒她的意思很明白。他当然不会知道、即使是知道些也不会全部了解她同顾鹤他们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联系,但是他知道这些,首先想到的是点醒她。只这一样,她也得领情。
他们认得并不久,他待她却已然老友。
静漪不想把这些告诉秋薇,免得她担心。于是她逗着秋薇喝点酒,见她仍闷闷不乐,轻声道:“高兴点儿。”
“小姐,我哪儿能高兴的起来?”秋薇转开脸。乐队换了一首曲子,节奏轻快急促,周围的太太小姐先生们,边说话,边被音乐逗引地同样轻快地摆动着身体或是迈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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