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虽然年纪不大,可在工作时甚少失态。舒睍莼璩如此惊慌失措,她还没见过。
“程院长……”小梅看到她,忽然蹲在了地上。
静漪忽有不祥的预感,过来要扶她,就见小梅哭的厉害,她就更有些紧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了?手术时出了意外?”
小梅摇头说:“手术是成功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静漪心内一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小梅拉了起来,让她坐在长椅上,“说完了再哭好吗?烨”
小梅哽咽半晌才说:“那个头部受重伤的,是……是逄将军!”
静漪不由自主地也坐了下来,听着小梅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怎么认出来的逄敦煌、逄敦煌的伤势是怎么严重、又是怎样在手术过程里险况迭出……她好一会儿才觉得腿都软了似的。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小梅,她自己也被这个消息震的懵了钨。
虽然她从很早前就开始不住地给自己暗示,也许有一日她要面对这样的情况,甚至比这情况更糟糕,但是真正来了,她立时便觉得自己软弱无力,但她不得不面对。
静漪按着小梅的肩膀,说:“你在这里冷静一下,我去看看他。”
出门时她看看小梅,哭是并没有哭的很凶,只是人更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一时之间都没有法子缓过来。
静漪没有多说话,出来往外走时,天刚刚亮。
清晨还是有些凉爽,她将医生袍拢了拢。往地下室去的路上,她远远地看到守卫的人,终于认出来其中有一位身着便衣的青年正是逄敦煌的副官元秋。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昨晚她来的时候,这几个人并没有现身。
她还是粗心了些。
“陶太太。”元秋见了她,因身着便装,并没有敬礼。
静漪看他身上也是负了伤的样子,点点头,说:“我去看看逄军长。”
元秋说:“我陪您去。”
元秋随静漪进门往通道内走去。通道内寂静,除了偶尔病房内早早醒来的伤员的说话声,只听得静漪高跟鞋敲在石板地上笃笃笃的声响。元秋的脚步声细微到几近于无……偶尔有巡房的护士出来,也只轻轻地同静漪问声早安。
替逄敦煌动手术的孟医生还没有离开,仍在观察他手术后的情况。见静漪来了,孟医生同静漪说手术很成功。除了脑部手术,逄敦煌身体内的弹片也都取出了。只是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意识,他也没有把握。
静漪见孟医生言语间疲色尽显,请他回去休息。待孟医生离开,静漪一转眼看到元秋眼眶发红,轻声道:“孟医生的医术很高明。他说手术很成功,那就是非常好的意思。”
“太太,我们军长一定得活下去。”元秋没有说下去,眼却是越来越红。
静漪隔了玻璃窗子望着里面。
逄敦煌的病房是单独的一间,其他的床位还空着,护士正在收拾病房。
雪白的病床上,逄敦煌像具木乃伊似的,一动也不动……静漪忽觉得心肺剧烈刺痛。
护士在里头看到静漪进来,过来开门,叫了声程院长。
静漪在门口立了片刻才走进去。
护士悄悄地退出去了,只剩下静漪和元秋在逄敦煌的病床边。
静漪仔细看着逄敦煌——面上红肿淤青满布,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来。想想他那清秀俊美的模样,大而有神的眼睛,历历在目……但不知何时才会再次富有生机,哪怕他着急起来对她发脾气——她有些后悔,敦煌最后离开上海时她没能相送。
后来他偶尔有电报回来,不过是简短问候。
她和陶骧的婚礼,他也没能参加,仅仅发了贺电来。
他开玩笑说真可惜,他们的两次婚礼,他都没有机会能够参加……
静漪吸着鼻子。
她装作去查看屋顶的窗子,没让眼泪落下来,使劲儿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一下,省得失态——地下室清凉,即便外头天气再热,这里也是温度适宜,倒是有利于他们恢复。
待平静了些回过身来,倒看到元秋发了呆似的守在逄敦煌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敦煌。
她看看旁边的空床,知道元秋是绝不肯离开逄敦煌的,便让他在这里休息,“有什么变化,马上让人去告诉我。”
元秋点头。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静漪问。
元秋沉默。
静漪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若说出口,必然是惨烈。可是不问,在她是绝做不到的。
“……当时我们到了,段长官残部刚刚撤下来,同我们会合之后,就守在江口。我们是和马将军一部分守一边的。等日本人往下走,我们就扎口袋似的打……我们是全部的德械,装备已经算是很好的。可是鬼子杀不净……我们军长说,拖得一时就是一时。我们的任务就是这样的……鬼子打到现在,没有吃过败仗;遇到阻击开始是被打懵了,缓过来却像疯了似的反扑……几个整编德械师投下去都打尽了最后一颗子弹……牺牲的太多了,将级军官就有十几位,段长官、马将军……先后殉国……”元秋哽咽。
静漪手脚发凉,几乎不能动弹。
她只知道伤亡惨重,但还没有了解到段奉孝和马仲成牺牲的消息……
“……我们军长发了疯似的打,陶司令让撤退,他不肯。说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还是没能拦住小鬼子……”元秋抓着帽子,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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