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从太太那里过来,听得一件喜事,方过来与妹妹说——不出五日,薛家的船便要靠岸,我们便要又多一位姐妹了。听说那位薛家表姐,唤名宝钗,原比二姐姐年岁相仿,说是琴棋书画,诗词曲赋,俱是来得的。想来必定与你投契。”
黛玉闻说这话,眉间微蹙,心内却另有一番思量。这薛家之事,她在这里小住数月,零零碎碎的自然也听过一些,心内颇为不喜。虽说这为非作歹,仗势打死人强买丫头的是长子薛蟠,可有这么一个在,也想知那薛家的门风家教。这么一个人家,哪能出什么好性情的女孩儿。
由此,她不见喜色,反倒目光一转,眉眼盈盈间,自有一片婉转之态,口中只道:“热闹也罢,冷清也好。我却瞧着现今便好,日后如何,到时候再说,也是不迟的。”说罢,也不管宝玉如何思量,她先是招手唤来春纤,笑着道:“说起喜事,我这里也有一样呢。”宝玉自是忙问什么喜事,黛玉便将老太太与了春纤之事说与他听,且含笑拉着春纤的手,回眸与他轻声道:“你是知道的,春纤她常来我这里走动,我瞧着她便似姐妹一般,现今却是更相亲近了。”
宝玉果然欢喜,笑着道:“正是。你素来待她亲厚,她也极亲近你的,我怎就没想到,原该与老太太提一句的。倒是真真糊涂。”
春纤闻言,只得上前来与宝玉低头一礼,且含笑道:“宝二爷这话说的,我竟无话可说了。素日里你过来,我何时只顾着姑娘,却是没伺候宝二爷了?”
“你待我总也端着规矩,原道了伺候两字,自然不如待妹妹亲近。”说来春纤生得明媚秀美,天然一段粲然之意,俱在眼角眉梢,又言谈有致,性情和顺的,自然也入宝玉的眼。只是宝玉常有拉扯之意,却总也不得靠近,日久月深的,也就渐渐抛开。此时见着春笑言相对,他便也直说了。
闻说这话,春纤却是笑着指着他脚下的蝴蝶落花鞋,道:“宝二爷这鞋,想是晴雯做的?”不等他说,她便接着道:“自来我与晴雯也好,姑娘待晴雯更亲厚的,却总没得她与你的针线多。这又是为何?不为旁个,原是那么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宝二爷身边原有袭人晴雯她们,色色样样,自也是她们照料的。我若是与她们一般,却成了什么?这世间便是如此,不独这一样,任是什么样的人,此生该是得的也就那么一点子东西,哪里能尽得所有呢?”
这话说得利索,却听得宝玉并黛玉两个都是一怔。半晌过去,宝玉方有几分怅然,几分了悟,几分茫然,且道:“这话却说得有些禅意,竟不比旁个,倒是我愚钝了,竟有些糊涂。”春纤只是一笑,且说一句当不得宝二爷这话,心内却是暗想:这话不过是捡了红楼梦之中宝玉的一点领悟,外加些自己的机锋,从中编撰出来的。
这么一段话,大概能将自己对宝玉的态度搪塞过去,也不致如何——黛玉虽也心思敏捷,又多愁善感,到底她原也是那等只用心于在意之人的性情,倒还罢了。只宝玉这里,大约能有些旁样的心思品度出来。而旁人听得这话,尤其是王夫人,大约高兴还来不及呢,更何论其他。
就在屋子里有些静下来的时候,那边儿帘子一打,忽而进来个袭人,且含笑道:“原来在这里,却让我好找。”说罢,她瞧了屋子里的情景一眼,见着内里静悄悄的,黛玉宝玉一人一侧坐在那里,竟也不说话,便以为他们一时拌嘴,竟恼了,便笑着上前来推了宝玉一下,且与黛玉笑道:“原是老太太那里摆饭了,打发了个丫头过来报信。我回了立时去的,姑娘可一道儿过去?”
现今天气炎热,黛玉脾胃也弱,一日三餐竟只一、二顿,再用些点心,袭人方有此说。
黛玉也不过一笑,道:“这天儿热,我竟也不饿,便不去了,你代我回老太太一句便是。”说罢,她也催宝玉过去:“想来老太太这半日没见着你,也是想着呢。”
如此,宝玉方才离去,面上却犹自带着几分茫然。
黛玉便回头吃了一盏茶,且与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又提了春纤之事,她们便上前来恭贺。素来春纤在这屋子里常有走动,性情也好,又得黛玉喜欢,彼此相处自也好,此时越发一团和气起来。尤其是紫鹃,此时眉眼含笑,微露贝齿,满面春风,口中且道:“有了你,我省却多少心去!”又要张罗铺盖等物。春纤只笑着道:“原我住得也近,倒也不必着急这些,及等晚间,也是不迟。”
如此说谈一回,雪雁并王嬷嬷等便自去做事,独紫鹃并春纤陪在黛玉之侧。春纤这才问黛玉:“姑娘这两日越发用得少了。我虽不知什么医药,却也晓得水米不进,身子便弱。且这些时日我做得菜肴姑娘也喜欢,何不与老太太说去,单与姑娘做一点子,不过添一些蔬果之类,也不算什么的。”
“我原是客居在这里,哪里能计较这些去。虽不过日常饮食,可旁人吃的,我便不能?且府中饭菜素来精细,并未亏待我半分,我若再提这些,便老太太、太太、凤姐姐她们不说什么,那底下的没事且要寻些闲话说的,如何使得!”黛玉却是摇头,且要嘱咐春纤两句:“往日里你做一点子东西与我,也还罢了,原是一点心意,旁个也说不得什么。现今你在我屋子里,瓜田李下,竟也少去厨下方好。”
春纤闻言一怔,边上的紫鹃却忙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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