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独自在客厅里午睡没醒,但是也没有睡好。王金凤进门的时候,于海刚刚走进另一个梦里。他一下子醒来,有一阵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真的醒着。王金凤来到他面前给了他答案。他郁闷地嘘一口气。
“二叔。”王金凤打招呼。
“坐。”于海坐起在竹躺椅上,伸手指一下近旁的一只高腿板凳。他感觉脑子昏昏沉沉,还在想着梦,似乎于嘉平躺在地上,已经死去,自己在笑,面对死人说些不敬的话,周围还有几个人,笑着,然而于嘉平又复活,他因此惊恐万分。“唉,看来我对他已经恨之入骨了。”于海心里想,眼睛却在现实里应付着王金凤,脸上做出清醒的,愉快的表情。
王金凤坐下。
“叔,打搅你的午睡了。”王金凤客气说。
于海摆手。
“午睡对我一向不重要。”于海说,“你也没有午睡吧?忙什么呢?”
“我在想……”
“想砖厂的事?”
“嗯。”
“于嘉平是不会答应的。下调工资已经使他难堪,他怎么还会迁就你呢?”
王金凤的心惊抖一下,她马上意识到于海是在试探自己的决心:要是自己随和他去说,他就会撒手不管这件事,要是自己立场坚定,他一定也会信心十足的。
“我们不需要他的迁就,同样,我们也是不会迁就他的。”
于海歪着头看一眼王金凤。
“困难很多,即使于嘉平答应你,可是财务上支不出钱,一切还不是个零?”
“我们可以搞集资……让对办厂子有信心的老百姓出资建厂。”王金凤为了打消于海的顾虑,不经意说出这个主张。
“看来你是真用脑了。”于海点头赞叹说。“可是,你要社员投资建厂,办法虽好,却恐怕行不通呀。”
“二叔不要小瞧社员的积极性。”王金凤想到于长庆,忽然觉得信心倍增。“要是厂子真能建起来,靠的还是他们。人心所向,众望所归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看来民心这一块你是做好工作了。那么,你说吧,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法?”
王金凤有些惊愕,但她马上高兴起来:显然,于海内心已经认可了自己。
“还是要于嘉平点头。我觉得,我们暂时不要提买设备的事,我们要他答应建厂,实际上就是先把北边公路下那个大坑填起来……”
“哪个大坑?”
“就是北边候车的那个路口底下……”
“我知道啦。”于海打断王金凤的话,“亏你想得出来。”于海闷头考虑一下,“那个地方本来是一条山谷,修公路时候给截断了,北边用修公路挖出的土石方填起来了,南边因为通着我们村的北小河,不碍什么事,当时就没有加以处理,这一晃眼几十年了。”于海看一眼王金凤,“你想把它填起来?”
王金凤点头。
“哎呀,那可不是一个小工程,看起来就是拉土填坑那么简单,可是得多少人力物力呢?”
“这事还要二叔方方面面跑一下。”王金凤想到二柳家挖水库的工程,灵机一动,“你是多年的村领导,应该和邻居村二柳家的书记关系不错吧?”
“怎么啦?”
王金凤把于长庆的建议说给于海听。
“这事简单。”于海一口应承下来,“我知道他们在家挖水库,却没有想到和他们搞这个合作。不过,”于海微微一笑,“这事与咱们有利,多少要表示一下吧?”
于海无意说出的话已是请示。
“我们不能那么吝啬,毕竟我们雇用工程车也还是要花钱。二叔尽管去办,只要他们的条件不是太苛刻就尽量答应下来。”
“那就更好办了。行,这事就我去办吧。于嘉平那边……”
“我负责去说服于嘉平。”
从于海家出来,王金凤就朝于嘉平的家走去。通过这一段时间,王金凤看出于嘉平年纪不大,思想上却属于保守派,他在工作上不会采取突飞猛进的工作方法,认为在已有基础上不出大问题就是工作出色,做到了最好。应该说于嘉平这几年工作做得还行,否则他不可能连续三届村支书。但是回头看他的工作就会发现问题,草帽村这几年几乎没有变化。他做了什么?如果由他本人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会振振有词。他会说他在草帽村认真贯彻了上级政府对于农村建设的基本方针政策;他使得草帽村秩序井然,人人乐业;他排除万难,给村民做了许多实事:修路、开发沙场、鼓励村民植树造林、整修村委办公室;还有处理许多许多临时发生的事情,包括打架斗殴、邻里纠纷……所有一切说明于嘉平是一个多么安于现状不谋求发展的领导,他的像许多人说的“官运亨通”并非是运气,而是缺少或者说没有竞争对手。根据于嘉平的此种性格,王金凤认为如果自己一味地迁就他,那么他反而会小瞧自己;但是自己还没有在他心中建立起威严就去忤逆他,则会激怒他,同样达不到团结合作的目的。如何在于嘉平心中建立起自己的威严呢?王金凤想到《史记》里“毛遂自荐”的故事,勇敢善辩的毛遂使霸道的楚王也做出让步。王金凤决定采取后一条计策,在不激怒于嘉平的情况下要毫不客气地和他说话。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使于嘉平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边走边想,遇见人打招呼也只是糊里糊涂答应一声,显得没有礼貌。
于嘉平家的红漆的街门敞开,王金凤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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