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施暴者是宁汤,受害者是陆乔,可当陆乔放弃这一线希望时,人们怨得却是陆乔的清高迂腐——
你看你伤的不止自己,还有你的家人。
你为什么不能转个弯想问题?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自己,也为了爱你的人,屈这一次?
陆乔不屈。
他相信会有忠臣良将还他一个清白,相信这个他热爱的国家不会让他枉死,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把宁汤这种人送入大牢。
这种天真的自信还成功了一半,宁德佑把他放了出来。
陆乔出来时身上基本没有一块好肉,面相也变得刻薄阴寡。
只是两年而已,仿佛褪了一层皮,换了一个人。
想当然的朋友关心家人呵护没有来,大家不咸不淡的态度,刺激着陆乔敏感的心。
几天的相处,让陆乔认清了许多事:他现在的形象不可能再入试高中;他的朋友在叹他,弟弟在怕他,妹妹在嫌他,父母在怨他——
他们怪他,怪他当时为什么不能识趣一点,非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比大牢里的日子更痛苦。
一夕之间,陆乔对自我的肯定发生动摇:或许他真的错了。
他当初为什么想要为官?为什么想要为民解忧,为什么那么顽固不化?
如果那时他低头了,现在会不会更好?
他为什么不低头?
如果连世道都是腐朽的,他那些年的执着又有什么意义?
陆乔是靠信念与梦想活着的人,现在梦破了,人活着跟死了也差不多。
在旁人的指点中说罢书,陆乔来到黄永碎尸的这座城门自杀。
对陆乔来说,他的死亡是一种释然与解脱。
但对他的家人朋友来说这是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打击,他们回想起两年前在树下吟诗作对的那位白衣文雅,耿直清俊的青年。城中人也迟钝地念起他的遭遇,攥着他的遗笔誓要为他讨回公道。
“……”
杀死陆乔的到底是谁,其实很难说。
☆、第二十六章 皿镜
青兰临走前赠了晋楚卿一颗治疗内伤的还神丹,是之前元维给他的礼物。
青兰把还神丹交到晋楚卿手上,拜托晋楚卿好好保护水仙,千万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晋楚卿收下还神丹,不知道该说青兰大方,还是元维。
服过还神丹晋楚卿身体好了很多。
这天早上他难得起早,站在客栈门口眯眼看了会儿太阳,感觉眼睛有些发黑才移开视线。
陆乔的遗诉晋楚卿看了。
陆乔的死,对晋楚卿产生了一定的触动。
宁汤做过的这种事,晋楚卿也做过,虽然他没有像宁汤一样折磨过人,但也好不了几分。
人总有些共情心。
惠庐现在到处是讨论陆乔、黄永、宁汤的,连平连王也快被拉下水了。民众的要求越来越高,刚开始沉冤得雪就能满足的他们,开始要求伸张正义。
晋楚卿是个没有梦想的人,他不知道梦破碎是什么感觉,也不明白活着有什么意义。
每一个生命的尽头都是死亡,都是消逝,无论过程是辉煌还是颓败。
既然都是如此,那名垂千古遗臭万年,又有什么区别?人死如灯灭,一切归于无,那些毁和誉都是后人的感受,再与他无干系。既然没有干系,礼仪道德lún_lǐ纲常他为什么还要遵守?既然都是要毁灭,为什么他还要活着?
晋楚卿不懂,不懂为什么有人可以处在炼狱仍不放弃生机,不懂为什么有人可以那么热烈地追寻自己的目标。他们不明白吗?他们的愿望,无论能否实现,最后终会成为泡影。
陈言笑下楼时看到晋楚卿在门前有些意外。
走到晋楚卿身边,陈言笑也抬头看着太阳。
“……人真是脆弱。”陈言笑听到晋楚卿喃喃道。
“——你是在反思吗?”陈言笑问。
“为什么要反思?”晋楚卿转过头,一双墨色的眸子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
“……”
“从践踏别人生命和尊严中汲取到的欢乐,是真正的快乐吗?”风扬起陈言笑的衣摆,陈言笑问。
“征服欲、凌虐欲、掌控欲得到满足,为什么不是真的?”
“……”
因为没有认同感。
没有人能长久单纯地从伤害别人中汲取到欢乐,征服欲、凌虐欲、掌控欲强烈的人大多虚荣自负。
虚荣中包括的美名,靠霸凌是得不到的。或许这个可以靠谎言粉饰弥补,但这又与自负背道而驰。
矛盾。
内心残存的良知与自己作斗争,无论是自己还是良知败下阵来,因为缺少认同,都只剩下空虚与怀疑。
人是群居动物,不管是多么独立的人,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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