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地顺着儿子的脸颊滑落。“朕……上一次……对你说的……那些,你……可还记得?”
“儿臣记得,儿臣记得!”秦煜阳这数个月来只短暂清醒过几次,其中一次将秦曦叫了过来,向他叮嘱了一番朝中的事情。闻言,秦曦连忙狠狠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哽咽,重复道,“父皇说过,楚敬宗虽好钻营,却是如今朝中最通政令之人,只要儿臣善待妻子,他作为国丈,自然会对儿臣尽心;徐元朗心胸狭窄,刚愎自用,又好仰仗资历倚老卖老,想用他,必先降服他;陈太尉虽然忠直,却是一根筋,可用而不可倚重;大理寺卿……”
“你能记住……朕便放心了。”秦煜阳打断了他的话,“今日……朕还有三个人……要提点你。朕知道你和徐檀知……走得近,就算朕现在……出手阻拦,将来你还是……会去找他。可他……城府太深,又有野心,并非……良臣。一旦……他露出了不好的苗头,你不可……太过挂记旧情,当断……则断。”
“儿臣知道了。”虽然疑惑父皇为何对弱冠之龄的表兄如此忌惮,但秦曦也清楚现在不该违逆秦煜阳的任何话,乖乖点头。
“闻冲……是纯臣,手下又有一般奇人异士,值得……器重。你可将他……视作心腹,掌握了他……便是将朝中大半官员……捏在了手里。最后一个,便是……你的皇叔……”
“皇叔如何?”听见他谈及秦景阳,秦曦顿时心中一凛,连忙问道。
秦煜阳没有马上回答。正当秦曦以为他再次昏了过去的时候,男人终于开口。
“你记住。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将他的势力……一网打尽之前,绝不可……与他为敌。若是你能做一个英明圣主,那便……不必计较……他……”
皇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不可闻。那只抚在秦曦脸上的手,也在同一时间悄然滑落。
“父皇……?父皇?”秦曦还在思索刚刚那句话的含义,回过神来,才发现了父亲的异状。他彻底慌了神,也顾不上秦煜阳病体孱弱,拼命地摇晃着皇帝的身体,“父皇,您不要吓儿臣,您快醒醒,父皇,父皇!”
可无论他再如何呼唤,再如何摇晃,床上的人也永远不可能回答他了。
隔着关闭的房门,从寝宫中传出少年太子的恸哭。守在殿外的三个人,都在一瞬间领会了这哭声的含义。
高怀恩软倒在地,悲号道:“……陛下!”
闻冲沉默着,撩起袍服下摆,在门前跪下,再次郑重地九次叩首。
只余下秦景阳还站在原地。耳中嗡嗡作响,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中的力量霎时间被抽得干干净净,令他眼前发黑,呼吸困难。
近十年的手足恩怨,随着一方生命的凋零,终于在这一刻画上句点。什么感觉?不是解脱,不是畅快,甚至不是悲痛和哀伤,心中仿佛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用任何情感都无法填补。
膝盖与金砖重重撞击。十指撑着地面,男人缓慢屈下身去,令额头与这一片冰冷相贴,久久不起。
皇兄,臣弟送您最后一程。他在心中轻声道。
懿宗广德神武孝献皇帝讳煜阳,英宗长子,母曰灵德皇后宁氏。康平二十二年四月丁丑,生于瑞安麟德宫。及英宗立,册为太子。元嘉十四年六月庚未,英宗崩,即位于宣德殿。性纯和,有才略,然沉疴难治,需静养,政事多由宪宗代理。早逝,时人为之扼腕。永宁十五年十二月辛丑崩于惠安之内殿。——摘自《周书·懿宗本纪》
(卷二完)
作者有话要说: 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不对,黄桑的遗诏里到底说了什么!
_(:з」∠)_总之黄桑在病怏怏了三十万字之后终于便当了……至于最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这种细节就不要吐槽啦,回光返照力量大,都要下场了,还不让人抓紧时间多说点。
老实说我是很喜欢秦煜阳这个人物的,虽然他一直对王爷不信任,但我一直都能理解他的想法和做法。在其位谋其政,换了别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或许还会做的比他更加恩断义绝。而王爷对此也不是不明白,所以他虽然也在忌惮着兄长,却也容忍着对方反复怀疑着无辜的自己。就像文中说的那样,这对兄弟俩之间的爱恨情仇,恐怕也只有他们本人看得清楚,但看得清是一回事,能不能掌控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总之下一章进入新剧情!新一轮的血雨腥风即将掀起~
【预告——秦景阳:娘子,求安慰。秦曦:表哥,求安慰。闻冲:……】
☆、我来陪你
永宁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北周皇帝秦煜阳龙驭宾天,年三十三岁。以皇宫为起|点,这个足以动荡朝野的消息,正迅速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开去。
身为三公之一,楚敬宗自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那群人之一。尽管事先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当头上系着白色带子的禁卫军士兵来到相府,亲口将皇帝驾崩的消息说出来时,丞相依旧感到了一阵晕眩。
连日来皇帝的情况都是无比凶险,只是在等候襄王归来才强撑着这最后一口气,凡是耳目灵通的官员们,对这一点都是心知肚明。因此今日襄王回京的消息一传开,包括楚敬宗在内的不少人便都猜测着,圣上殡天大抵是在几日之内了。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一刻当真到来得如此之快,根本不给人半点缓冲的时间。
“更衣,备车!”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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