嗽声里。落旌连忙回头,便看见诺尔曼靠在墙上瘦削的脸颊通红。诺尔曼痛苦地捂着心口,他已经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而整条右臂赤红如血,青筋像是蟒蛇缠绕而上。
落旌急忙上前将处于抽搐痉挛的诺尔曼放平,当她接触到诺尔曼时才发现他身体滚烫得灼人!
“快来人!”落旌惊惶地高声叫道,“快来人!准备强心剂!”当她的手指碰到诺尔曼的胸膛,才发现他的心跳一声声跳动得吓人。
落旌惊觉不对,她俯下身听着诺尔曼胸膛的心跳声:高调而粗糙的声音恍若病魔的猖狂。她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犹如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的思绪,落旌抓着他的左手,摇头哽咽着问道:“诺尔曼,咱们截肢好不好?”
而她将这句话说出口时,眼泪一下子汹涌起来,无法抑制地在眼眶中泛滥,最后崩溃地肆意流淌下来。右手对于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来说,是高于生命的存在!一直到这一刻,她都不敢相信对诺尔曼说出这样残忍的话的人,竟然会是自己。
诺尔曼紧闭着双眼,凹下去的脸颊烧的绯红,神情痛苦。他几乎是撑着一口气,涨红着脸颊哆嗦地说道:“没用的、落旌,没有用的!”
在伤口感染出现败血症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想要活下去,必须要截肢。可是前线的战情依旧紧急,他只有一拖再拖、一等再等,却让病魔的触角伸向了人体里最脆弱的地方!
其他几个医生正在给晕厥过去的诺尔曼打着强心针,落旌抖着手取出盘尼西林,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兑着药粉。虽然盘尼西林可以缓解败血症的病情,但是它始终不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不能让一颗被感染了病菌的心脏恢复如初。
“别再为我浪费抗生素了……”当药剂生效后,诺尔曼整个人陷在病床上,但他深蓝色的眼睛望着落旌,“把抗生素留给那些更需要它的人们吧。”
落旌拿着手里的药,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滚滚而落:“你早就发现了?”发现自己不仅是伤口感染,甚至还是急性细菌心内膜炎。
诺尔曼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落旌,病魔可以打败我的心脏,但不能侵占我的灵魂。”
落旌走过去蹲下来仰着头看着憔悴的他,一双杏眼通红。她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诺尔曼时他谈笑风生高大健康的样子,然而如今病床上的男人只剩下脆弱如稻草的最后一口气!那一刻,悔恨、自责像是藤蔓一样将落旌的心脏缠绕。她深吸了一口气难过道:“诺尔曼,我把你带到中国,不是想让你回不了家的。”
落旌目光触及压在他枕头下的船票,只觉得浑身冰凉。她知道,在大洋的彼岸还有诺尔曼自己的父母、兄弟与姐妹在等待着他。想到这儿,落旌忍不住捂着眼睛失声痛哭,而伤心的泪水便大片大片地漫过她的指缝。
每个人都悲伤而满怀敬意地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只听落旌语无伦次地哭着说道:“如果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诺尔曼,我甚至、甚至宁愿从来不认识你!……中国的苦难,我们自己去承担就够了!而你们都是无辜的人,是被这场战争无辜牵连的人。”
那些无畏的战士去国离乡,从大洋的彼岸来到地狱的此端;
可谁能想到经年之后回去的,只能是盛着他们骨灰的瓷坛。
落旌手捂着脸庞不无绝望地想着,到底还要死多少人,这场战争才会平息。
诺尔曼伸出颤抖的手,摸着落旌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苍白的病房:“那我依然会选择来到这个国家,无关你,也无关死亡的结局。”
落旌摇着头,握着他的手,一时之间泪如雨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诺尔曼,真的非常对不起……”
她总是把过错归到自己身上,诺尔曼这样想着,于是他顺着她的话说到:“嗯,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因为你说宁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枯黄的头发如同稻草,可脸上仍旧带着笑容,“所以为了罚你,你要替我做我没有做完的事情。……第一件,这封信我早已经写好,请你按帮我按照信上的地址寄过去,我始终都是欠了我的爱人一份婚约,也希望她别再等我;而第二件,请你替我继续守护这里的战士,而身为共|产党人的义务,请连带我的那份请一起完成。”
落旌哭着,不住地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最后一件……”
诺尔曼苍白的唇努力地弯着,而落旌要凑到他的耳旁才能听见他说的最后的两句话——
回家的路太长,而我很累。
所以落旌,请你以姐妹的身份把我葬在这里。
落旌不敢眨眼,怔怔地看着安静地放在床头的船票,仿佛这就是一场梦境。
她能想象,诺尔曼的亲人将在约定的时间焦灼地等待着轮船的靠岸。她甚至已经看到,当冰冷的电报带去噩耗,他的兄弟与姐妹还有父母落下的伤心泪水。
一旁的心电仪发出长长的滴声,而良久过后,病房里出现其他人低低的啜泣声。落旌眼睛中裹着的眼泪才迅速地滑落打在手中信封的邮票上,一颗接着一颗,仿佛眼泪已经无法阐说心里悲伤。
病魔无情的手捏碎了病床上这个男人的赤子之心,但每个人都相信,他的灵魂会融入到这片天地,化作绵延的春雨浸润这片因战火而龟裂的土地。
诺尔曼似乎永远都在为别人着想,所以信笺上连邮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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