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霍锦骁有些担心。这两日梁府守卫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曲梦枝却这时约他私下见面,也不说缘由,谁知道是不是圈套。
“我陪你去吧,可以替你们放个风。”
她想了想道。
其实还是怕出事,外头风风雨雨,东海也不太平,谁知道有没人觊觎平南想杀祁望。
祁望从她手里抽走信,道:“好。”
这好意他不拒绝。
————
傍晚起风,这风来得玄妙,厚云压着天,风声呼呼作响,海浪拍岸,叫船撞得砰砰作响,天地阴沉得像是骤风要来。船晃得厉害,玄鹰号上的人把绳缆加固之后都下了船,躲进附近的茶寮里等着。
天也不下雨,只刮风,树叶沙石满天飞。
霍锦骁陪祁望坐在茶寮里等时间,祁望用秦权壶泡了茉莉茶,又叫来对唱曲的父女,隔着帘子在外头弹唱供他打发时间,也不管外头暗沉的天色。
卯时末,天彻底暗透,他才给了赏钱,理理衣裳起身要去见曲梦枝。
茶寮外却传来一阵疾步声,有人停在寮外唤霍锦骁。她心里奇怪,掀帘一看,风里微弱的灯下光有个被得歪斜的人,衣裳头发已经飞得没形。
那人拔开覆面的乱发,喘着气唤她:“景姑娘,先生回来了,请你过去一趟。”
来的是东辞医馆里的药童。
魏东辞回来了。
霍锦骁眉色一亮,正要答应,忽想起自己答应了祁望陪他去见曲梦枝。
祁望也听到了,不吭声,让她自己选择。
“先生受伤了。”药童见她没反应,又补充一句。
“你说什么?”霍锦骁闻言甩开万事,冲进药童面前,“东辞受伤?什么伤,可重?”
风很大,刮得她衣裳猎猎,头发丝儿乱飞。
“不太清楚,我急着出来请姑娘,只知道先生是被佟叔背进医馆的。”
霍锦骁大急。魏东辞那人骨子里有些傲气,若非千难万急,绝不会让佟叔背他,如今连进医馆都要靠背,这伤……
她不敢再想。
“你去医馆吧,梦枝的事我自己去就成。”祁望也从茶寮里出来,声音淡得像要被风吹散。
“可是……”霍锦骁两难。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梦枝也不会害我。”祁望抬手挡挡风,遮住了眼。
她斟酌片刻,在心里做了决定。
“对不起,祁爷。”
“去吧。”他没说什么,只挥挥手。
霍锦骁很快转身,也不等药童,自己拔腿而去,很快就没入夜色间,像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祁望看了一会,也踏出茶寮,看看天色,他呢喃了声“要下雨?”,又折回向茶寮老板借了把油纸伞,这才快步离开。
————
辰时,天已黑透。
曲梦枝约他在梁府西面的柳巷胡同里见面。柳巷果然像柳枝,细细长长,四通八达的胡同就像枝条上的柳叶,窄而暗,只有胡同口几户宅子檐下挂的灯笼光芒能隐约洒进来。
今日风大,灯笼被吹得乱飞,主人怕引起火事,便都熄了,胡同里又黑了许多。
祁望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一会,他惯常不喜让女人等自己,可惜倚墙等了许久,曲梦枝也没来,倒是风慢慢停下,厚云被吹散,月亮竟还穿出,薄薄洒下,照得地上一片霜光。
他不知道曲梦枝什么事找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虽然他不喜欢让女人等自己,可其实他没什么耐性。
想了想,回去他也没事做,索性就等吧。
辰时过去,他等足三刻钟,觉得够了,直起背要走,胡同口的月光里却歪歪斜斜跑进来一个人。
脚步不太稳,一会往左偏,一会往右晃,细骨伶仃的身段像随风摇摆的柳条儿,也像喝醉酒的人。
光线昏暗,祁望看不清脸,只看得出是个女人。
曲梦枝虽然妩媚,可也不会这样走路。
他蹙了眉,直到听到一声轻唤。
“祁望。”
真是曲梦枝。
他快步迎上前,正要问她,就见她软软倒下,他伸手一接,将人抱下,摸到满手血。
长夜昏巷,星沉月隐,像多年前血色满覆的夜。
血,温热烫手。
作者有话要说: 摊手……福州已经热到41度,我觉我不要回来比较好,t.t
☆、祁望之殇
王孙巷口石凿的牌匾上漆红的字在长街灯火里显得幽沉,霍锦骁每次看到,都会想这个名字的由来,到底是因为这巷子里住的人姓王和孙,还是因为这里出过或者住过哪位王孙。
不得而知。
她想问,可每次走过去就忘记了。
她有时觉得自己死心眼,有时又觉得自己太寡情,很多东西说放手就放手,可又有一两件事是怎么都不想松手的。
人心挺矛盾的。
她的步伐很快,却也不妨碍她脑中思绪乱飘,一下想东,一下想西。她应该惦记着东辞的伤,偏偏被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扯走注意力。
刚走过王孙巷的牌匾,巷里就出来一大群人,她收起心思退到巷边。巷子狭窄,出来的人多,难免擦肩,霍锦骁认出来,这些是三港绿林,程家,清远山庄,通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踮脚往前看,显然这些人是从医馆那里出来的。
医馆檐下的火光飘摇,人一拔拔往外退,她的心思就又飘到这些人的模样上去,想着自己刻脸皮子时,要如何下刀,眉怎么切,唇口如何挖,骨头轮廓怎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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