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止住眼泪,强迫自己听见东西。鸟鸣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即使寒冷和孤独一个也没有走,只要不低下头看孤岛,他就稍微回到了现实里。
我不想死,他想,然而今晚的游戏是,我如何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
迈克尔清理了一下他们弄得乱糟糟的衣服,领着欧文走回房间。
欧文认真地嗅着房间里的味道,感受自己脚踩的地方,他闻不到陈旧的灰尘或者木头家具味,闻不到残留的血腥味或者腐烂的臭味,他只能闻到阳光照在毯子上的味道,那种整洁的、干净的家的味道。
无论迈克尔之前杀过几个人,他都很可能没有在这个屋子里杀过人。我或许是第一个在这里被他杀掉的家伙,欧文想。不过也无所谓了,他告诉自己,我可能得了脑癌,再活三天、再活三个月,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我能回到浴缸里吗?”他问迈克尔,他不想待在床上,那太舒服了,太宽敞了。他想要待在浴缸里,它是狭窄的,令他感觉安全的,他想象自己蜷缩在那里,簌簌发抖,这样他就能在孤单中去黑色的森林中夜行。
“当然。”迈克尔说,“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他们回到楼下,迈克尔让他自己取下眼罩,他的眼睛因为泪水更模糊了,他戴上眼镜,世界依旧朦朦胧胧。
迈克尔把他锁回浴缸,他站在那里看着他。
欧文感到浴缸很亲切,能够把他彻底包围,他裹着毯子,毯子那样暖和,仿佛它就是下午的阳光。
“晚上我会问你那个问题,现在好好准备吧,欧文。”
迈克尔走开了。
欧文坐在浴缸里,看着马桶上脏兮兮的爱心痕迹,看着这个废弃的、冰冷的浴室。他思考了很久很久,回忆起非常多的血腥片:他回忆起尖刀捅进脊椎,在那里搅动;回忆起手指被一根根切下来,封进罐头;回忆起像猪一样被活切开,挂在架子上嚎叫;回忆起用生锈的锯子锯断自己的脚……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是这样的受害者,他会不会发疯了一般的求饶和尖叫。
任何人站在这样的死亡之前,都会有迟疑和恐慌,除非痛苦已经将他彻底击垮。
他不知道迈克尔在楼上做什么,偶尔他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他是在准备匕首、枪、电锯吗?他在等待他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然后把他杀死在浴缸里?他会看着他被红色的血覆盖身体,然后拍下照片?
他也记得迈克尔说,我不会用你选择的方式杀死你,所以他会选择相反的?如果他说匕首,他就用枪?
这场游戏好像是一场博弈,迈克尔是庄家,而他永远都是输掉的那一方。迈克尔沉稳、深不可测,能够随手把他掐死在地下室。只有在最开始,他才显得手忙脚乱。
有点奇怪,欧文想,他为什么没有最开始就展现出这种沉稳的样子?因为我是一个随机的猎物,而他没有想到怎么对付我?
他想遍了各种死亡方式,包括走在楼梯上被迈克尔推下去摔死。这是个非常难的问题,他担心选择的任何一种方式都与他最后得到的死亡有联系。他寄希望于更加舒服的死掉,不是被活体切开,也不是痛苦的脑癌。
然后他还是放弃了。为何要考虑呢?考虑一个月,他也无法得出一个最好的答案。
他开始回忆迈克尔和他之前的游戏,回忆那些充满了血和性的幻想,回忆他坐在迈克尔的身体上,而他用手帮他,他回忆起迈克尔抱着他,让他舒服地哭上好久,他回忆起迈克尔说,第二阶段游戏里,你可以请求我每天都c,ao`你。
这说明我能活过今晚,再和一个罪犯上床,然后搞得很火辣,,ao`你的,我还想要什么?
对一个快要死的人来说这已经够好了。
欧文钻进毯子里,闭上眼睛,他的头依旧在痛。
“你选错人了”,他在脑海中对迈克尔说。
这个他塑造出来的迈克尔没有说话,他只是走过来拥抱他。
“现实世界可真孤独。”欧文说,“让人受不了。”
“你随时能回来。”
“是的,只要闭上眼睛。”
他在想象里闭上眼睛,仿佛踏入了新的黑色森林。
每个人都有假想朋友。
一个、两个,甚至一打。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些假想朋友会随着长大而被遗忘,而另一些人则持续保留了他们。假想朋友不一定是友善的,有可能是罪犯——会伤害你但是很纯粹的人。每个人的假想朋友都截然不同,性格、样子、存在方式都不一样,他们有的是固定的,有的则不断变化。
迈克尔的假想朋友在他的童年总是出现,他和他玩耍、交谈。当时他在认知上存在一定问题:他的生父离开了他的母亲,他的第二个父亲因为偷窃进了监狱,而每个人都认为他的第三个父亲是恋童癖。这就是他成长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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