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备结婚可是又定下了亲事的,这时候得歇伏。女方把女婿接回去住,也就是歇夏或者消夏了。亲事定在下庄的,这歇伏便非常有意思,女婿当然在门上呆上一阵子。照规矩应该是三天,可是女方家为了让女婿觉得女方没有拿他当外人,蹲上十天八天的也是常见。女婿如半子,多呆个十天半个月,实在太正常了。聪明的小伙子这时候往往便会听了妈妈私底下的吩咐,趁机在这种时候把丫头子摆平。这是为后面的事争取到了主动。你反正是我的人了,男方就是礼数上稍有点不周,谅女方也不敢说大话。姑娘已经是人家的人了,都上过床了,做过事了,板上钉钉,笃笃定定,不怕你跑了。而且更要命的是,这时候,姑娘肚子里可能有了货色了。这样,姑娘不但不帮助女方说话,反而帮助男方讲话了。女方父母如果逼得急了,丫头子要死要活的事情都做得出,为的就是要爸爸妈妈让步。到了这份儿上,女方父母怎么敢认真?计较起来,最后自己家出丑。如果在娘家就把个小孩子生出来,就更不像话了。所以,蒲塘里人虽然把丫头子当儿子养,但是认真地想起来,丫头子将来还是人家的人,到底两样心的。还不如媳妇来得靠实。说到底,还真是个赔钱货。
一个丫头子的歇伏是这样的,如果家里有好多丫头子,而且又都定了亲,几个女婿同时上门歇伏,这样的话,女方也是吃不消的。譬如河西陈宝仁家,六个丫头子。上面四个都有了男将了,如果全都上门,陈宝仁家都没有呆的地方了。这样的话,陈宝仁的心思就大了。最后想出来的方法也真够绝的,三个丫头子嫁本庄,一个丫头子嫁下庄。下庄的女婿上门时留下来,其他本庄的女婿就只是三顿饭的时间来一下,一吃胡子一抹,好人,你回吧,回你自己的家睡觉。老丈人家里没地方给你蹲。这才把个大事解决了。
照理,草兰子的亲事不在下庄,歇伏的时候,只要周建华将彩礼送过来,然后,每天三顿饭的时候来斗来摔也就行了。三天过去,你姑爷可以走人了。可是,草兰子不行这一套,她要建华留下来,住下来。这样,周建华白天到场上看一看,转一转,晚上便回金家。周建华的换洗衣服和要看的书,全都搬了过来,就像女方真的在下庄一样。
再说周建华那天昏过去一次,医院里回来时,虽然说起来也没有多大的事,但医生反复关照,要好好照顾,好好加强营养。不能再着凉了。草兰子心里怨父亲,不该把建华做这么重的事,一边又心里有鬼,深怕是在场上做那件事拉下来的病,所以,照顾周建华时特别殷勤,特别心细。周建华也就非常快乐地在草兰子这里歇伏,家里没人的时候,便抱抱草兰子,与草兰子亲热亲热。
草兰子还有另一层鬼心眼,她实在太好那事儿了。她想在自己家里趁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时,好好跟建华疯上一疯的。年轻人,一得手便要上手。没办法。可平常家里看得很紧。金学民是不愿意看到草兰子在家里有这样的事的。马红英也一直提防着草兰子会做出格的事。虽然她的耳朵里灌满了人家对草兰子的议论。但是她没有看到。眼不见就心不烦。蒲塘里人有话:眼不见为净。这是讲吃了。做吃的东西,说那个脏啊,是让人受不了的。譬如说腌萝卜干子,都是用脚踩的。可是,蒲塘里人讲,眼不见为净。马红英对女儿的事,也采取了这种态度。明明心里晓得草兰子真的与周建华有了那样的事儿了,但是只当作没有。现在,建华在家里呆着,马红英一步不离家,怕的就是丫头子没有成婚倒先有了事。草兰子只要往建华的房间去,时间长了,马红英就会咳嗽一声,或者装作要草兰子做点什么事,让她出来。周建华来了一个礼拜了,草兰子竟然就是没有能得着空子。
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那天,金学民带着全体大队干部和所有生产队长到公社开三干会,草兰子估计父亲总要开个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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