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活得更累。”他说。
方抿唇,缓缓收回顿住的手,“……我不算清楚,别人会跟我算。”
她视线放空一瞬,敛下眉眼,“今天你也看到了。邓扬也希望我不要跟他算得那么清楚,但是他不算的,会有人来替他算。”
肖砚听她说到这儿,蹙了蹙眉,“他身边的朋友心智不成熟,你把他们放在心上完全没必要。”
方明曦未语,轻轻笑了下。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他挑眉。
“没什么对不对的。”方明曦往后靠住车垫,闭了闭眼。
冷空气漫无目的飘荡,远处的车灯恍然而逝。
肖砚手插|进兜里,换了个站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惨,日子过不下去,什么都在跟你作对。”
方明曦睁开眼,“你猜错了。我没觉得过不下去。”
肖砚不拆穿,只说:“活着就要受苦,这跟你走在路上踩到沙子是一样的,谁都避免不了。”
她不接话,他不在意。
“你看寸头,每天阳光开朗,不像是会有烦恼的人,对吧。”他说,“但是他小时候过的特别苦。他爷爷一个人带大他,家里穷的他连学都没上完,要不是靠郭刀家接济,他未必能活到这么大。”
“后来他爷爷病死,他出来闯,跟一帮小流氓坑蒙拐骗。那时候我还在当兵,放假休息回瑞城,第一次碰上的时候你猜他在干什么?他在偷摩托车。就在我和邓扬他哥跟前被人逮住,挨了一顿好打。”
方明曦侧目朝他看,他的侧脸,在外头路灯光线笼罩下,略显怅然。
“第二次是大半夜,他摸人钱包,被我追了两条街。他一脚踩空掉进揭了盖的井盖洞里,在下面痛得直嚎,求我救他出去。我没理他,打电话报警。他一边嚎一边破口大骂,问候了我十八辈祖宗。”
“我当时蹲在洞边跟他说——你偷别人东西,别人偷井盖,你掉进洞里,这就是你的报应。”
方明曦安静听他说到这,问:“然后呢?”
肖砚道:“然后?然后他就哭了。”
没有细说,他抬手从上衣口袋取出烟,想点,半途停住作罢。只说:“他经常跟我聊,说那段时间总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肖砚把烟折断在手里,“但事实是,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别人拿他以前偷车挨揍的事取笑他,他也只会跟着乐。”
他低头看了看烟皮下露出的烟丝,声音略低,“生活就是这样。”
方明曦注视他的面庞,好奇:“他是怎么跟你走到一块的?”
肖砚反问:“想知道?”
方明曦点头。
夜色稀清,寒风撞进车里,和暖气挟卷在一起。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良久说:“等下一次见面,我告诉你。”
方明曦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没有动。
静谧半晌,她垂下眼,“邓扬已经走了,今天睿子被你吓到,我猜他这段时间不会再找我麻烦。果汁推销我也只做几天而已……我们大概,不一定会有下一次见面。”
“一不一定,不重要。”肖砚搓着手里折断的烟,声音微低,“重点是……你想不想见?”
一秒,两秒,三秒——
方明曦喉咙梗着什么,想回答,又说不出话。
“您好——”远远传来的招呼声打断他们,服务生从窗口探出头,“客人您的咖啡和牛奶好了!请来取!”
肖砚微顿两秒,没再和她说什么,转身过去。
……
肖砚把方明曦送回学校,他的咖啡放在烟旁没动,方明曦捧着牛奶暖手,也没喝一口。
一路无言,直至开到她校门外。
“谢谢。”方明曦轻声道谢。
打开车门,冷风从细缝中吹进来,她倾身要出去,蓦地顿了顿,“刚刚那个问题……”
肖砚闻声,从后视镜看来。
“寸头是怎么跟你走到一块的——”她握了握车门把手,说,“我等你下一次见面告诉我。”
她弯腰出去,车门“嘭”地关上。
袅袅背影跑进学校。
这一回,逃也似得,跑得飞快。
.
学校三十周年校庆,各处装点起来,方明曦和周娣被拉了壮丁,分配到任务,去校外分发学校宣传手册。
校外两侧街道上的商店基本都是为附近学生服务,她们一家家和老板沟通,说服店家让她们在门口摆放校庆立牌。
缓慢行进至街尾,终于忙完。
方明曦和周娣折返回学校吃过午饭又出来,下午不需上课,方明曦答应了陪周娣去买东西。
两人手挽手走向公交车站,经过立大对面那条街时,碰巧遇上睿子。
睿子被肖砚警告过,不敢再动手,坐在店门口阴鸷盯着方明曦。他脚下,是她们先前摆放在这家店里的宣传手册,全被撕成碎片。
周娣往方明曦身边缩了缩,方明曦握住她的手,低声:“没事。”径直从他们旁边走过。
睿子在后头嗤笑:“抱上大腿了不起?你真以为就你这种货色,配得上邓扬他哥?别做梦了——”
方明曦脚下一顿,而后恍若未闻,将他们甩在身后。
……
和周娣逛完街,四点多方明曦赶到东成酒楼,熟门熟路换好衣服,拎上工具去到十号包厢。
包厢里还是没人。
肖砚让她这周每天来这儿榨果汁,倒是纯粹在做好事,他自己一次也没来过。她榨的果汁,走的是酒楼公账,却全都分给了服务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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