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直的起身比自己的念头要更快,走到交大不过十分钟,他一进校门就看到了坐在大草坪一脚盘腿闭目的她。
他皱眉,她老是穿一些老掉牙的、没风情的衣服来遮住她自己,隐藏她自己。可她紧张的表情却又直接出卖了她自己。不知为何,从台湾再次相遇后,高洁的脸上少了亚马逊雨林里流露的甜净。
于直站在她面前,细打量,细思量。看到她嘴唇微动,不知在默念些什么,全部念毕后,她睁开眼睛,阳光拢在她的眉间,忧愁埋在她的眼底。她不自知她的神情有多诚实,就像她不自知她的身材有多美妙。
她还以为他看不到。
当高洁将那只水沫玉猎犬放入他的掌心时,他是真的看不到她眼底的那些心事了。
那只猎犬有一副矫健的身形和晶莹的身体,身体向上跃起,头颅高高地昂扬,骄傲勇猛,充满力量。
是她亲手做的,那必定是肯定的。
于直不是没有收过其他女人馈赠的礼物,贵的便宜的,买的定制的亲手做的,林林总总。就在前一阵,高潓和他去逛微风广场,就给他买了领带和打火机。
但高洁给他设计制作了这样一块玉,直触他的胸臆。算不算对上了灵犀?
于直没有追问她创意的原因,当她给他系上玉时,他的胸腔一暖,在她的身体上靠了一靠。
她包藏的这一颗祸心,可真是足够用心。
于直又被她的香气吸引,吻上去,陷入柔软的温度,自己也不自知。
一吻结束,高洁道别。她掌握的尺度,可真是恰到好处。
于直回到公司,处理了些公务,六点准时下班。他回到于家大宅。
母亲去世以后,于直的生日一直是祖母操办,一定是全家团聚,免不了俗地买蛋糕,吹蜡烛,当他孩子一样塞红包。只要他在祖父母身边,就年年不变。自他学成归国以后,也一直同祖父母一起住在大宅内,虽然大半时间会忙到在公司过夜。祖父去世后,于毅带着妻子住了回来。最近于铮在闹离婚,也暂时住了回来。
祖母伴着三个孙子享受天伦,孙子也能就近和祖母探讨业务。
于直在客堂间看到已经摆好的宴席桌,威斯汀里那位服务过迪拜六星级酒店的名牌甜点师手工亲制的翻糖蛋糕已经摆在桌上了,但是席位间一个人都没有。于直叫来家政服务员,问:“老太太说过几点开饭吗?”
家政服务员答:“大少在老太太房里说事情呢!”
不出几分钟,于直果然见于毅垂头丧气地从祖母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叫了一声“阿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和于毅一起到门外花园里头抽烟。
于直问:“你又去撞铁板了?“
于毅叹气,“奶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好势头稍纵即逝。”
于直把烟灰弹落到手里的烟缸中,“你怎么打算?”
于毅摇摇头,“老太太得受受刺激,才能接受现在的世道发展,但我们是等不起这个时间的。实在等不下去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于直把烟灰缸举到于毅面前,“如果最后还是不行呢?”
于毅也弹落烟灰,眼神动了动,没有答于直。于直转开眼,看见不远处一株挂满黄花的桂树枝桠随风动了动,馥郁的桂花缤纷落下。再美好,也经不得劲风疾吹。
风动枝动,人心在动。
他揽着于毅的肩膀,“来来来,今朝我生日,好好陪我喝两杯。”
一顿家宴还是吃得相当圆满,林雪坐镇,于家三房能到的人都到了,阖家给于直祝寿,热热闹闹,和睦融洽。
散席后,第二代都回了各自的家,第三代都回了各自的房。
于直在自己房里给卫哲电话,“穆子昀接触的那一家查到没有?”
卫哲说:“接头人背景还没有查出来,但是那边提出一定要全面控股盛丰。”他又问,“穆子昀只有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你觉得她会找哪个股东下手?”
于直思忖片刻:“找人盯着于毅吧!先稳住他。其他能轻易就范的,也就——”他闭口不提。
卫哲小心问:“你是说你爸?他已经完全不靠谱了吗?”
于直面色铁青,卫哲所问极是。
当他知事以来,他就深知父亲的自私,在他成年以后,才发现父亲的无知和贪婪已经达到毫无责任,只图永远得利永久享受的地步。他永不会有作为儿子作为父亲作为创业者守业人的自觉。如果于毅还存着侥幸和尚可一斗的心在步步试探,那么他的父亲必定早已抱定你们死你们的、我绝不奉陪的思想筹谋下策了。何况他也早已把握了父亲在海外置产的一些讯息。
于直对卫哲说:“穆子昀加上我爸的股份还是不够的。但盛丰第二大股东也是不能完全指望的。如果他们联手加上于毅,那才是真的完了。”他叹气,“当初和爷爷谈条件的时候,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卫哲也头痛无比,“我们创业的时候只想到要找到最好的资源和投资迅速扩张,没考虑清楚其中可能发生的变故。这是个教训!“于直在第二日就约了高洁晚上的时间。
穆子昀既然已开始行动,那么高洁又会如何跟随行动,这是他不得不去思考的问题。以这个理由,他用轻松的口气打电话给高洁,“昨天收了你的礼物,今天不回赠一下就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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