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突然明白窦家老太爷为何要纪咏出来历练了。
纪咏心中没有是非道德观念。
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因为没人教导,没有读过书。
他恰恰相反——他是因为太聪明,读了太多的书,知道太多的事,变得骄傲、自负而看轻一切礼仪道德。
别人做了坏事,至少知道是错的,或者还会忌惮鬼神和命运,但纪咏,他什么都不怕,他是真正的肆无忌惮。
所以他不关心窦明的死活,他不在乎窦明的下场。
“不是。”望着激动的纪咏,窦昭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因为她是我妹妹,而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变成一个和窦明一样的人!”
她的声音平静理智,带着一点点的痛心,让纪咏愣住。
“你那么的聪明,那么的能干,”窦昭认真地望着她,“学什么都比别人快,做什么都比别人好。别人要琢磨半天的事,你不假思索就做到了,你理应比所有的人都优秀,都出色才是。可你看你现在。和方外之人斗法,和窦明论长短……你再看看伯彦,他花了一年的时候走遍了真定,希望能尽已所能让黎明百姓生活的更好些!他也许不如你。可他做的事却比你要更有意义。纪表哥,”她的表情真挚,“你应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而不拘限在这内宅里。以你的聪明才知,你一定能成为一个造福黎明百姓,让后辈景仰的人!”
纪咏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气氛压抑而沉重。
纪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这话教训的味道是不是太重了些?
窦昭思忖着,露出个揶揄的笑容,道:“到时候我就可以跟我的后辈们说。纪见明纪咏,是我的表兄哦!当初他考进士的时候,还曾借住在我们家读书呢!”
纪咏板着脸,一丝笑容也没有,甩袖而去。
“唉!”窦明摇头。
素兰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姐。五小姐闹着要来找纪公子。”
窦昭顿时心头冒火,恼道:“她发什么羊颠疯!”一面说,一面快步朝栖霞院去。
素兰几个连忙跟上。
栖霞院灯火通明,周嬷嬷紧紧地抱着在那里正上蹦下跳的窦明的腰,苦口婆地劝着:“五小姐,您别闹了,闹开了,那天的事就包不住了,你以后可怎么做人啊!四小姐这几天为了您的事。忙里忙外,忙前忙后的,人都瘦了,您就是看在四小姐的面子上……”
“我凭什么要看她的面子?”窦明听着,越发的暴躁,嘶吼道。“她明明知道是纪咏害了我,还包庇纪咏,她把我当妹妹了吗?包不住就包不住,大不了一死!”
“周嬷嬷,你放开她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窦明已进了内室。
她站在门口,冷冷地望着窦明:“她不过是仗着现在回了家,要是闹过了头,窦家的人不会坐视不理,纪见明不敢把她怎么而已。她既然要去找纪见明,就让她去吧!不过,我的话说在前面,你不给我面子,我也用不着给你面子。这次哪怕是纪见明要把你按在湖里溺死,我也会袖手观旁的。”她说着,目光从内室服侍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至于你们,有谁帮着她胡作非为,从前栖霞院服侍的就是他的下场。”
丫鬟、媳妇立刻面如土灰,瑟瑟缩缩地挤在了墙角。
窦明瞠着窦昭,仿佛在把窦昭吃了似的:“窦昭,你别以为我不敢!”
“你敢!”窦昭神色平静,好像窦明是在叫嚷着不吃青菜似的,“我知道你敢。所以我让周嬷嬷放开你。把正你谁也不在乎,贴身的丫鬟季红帮你,被卖了,你再换一个丫鬟好了。周嬷嬷护着你,那是她心甘情愿的,她死了也是活该……”
“你胡说,你胡说!”一向在窦昭面前强横的窦明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胡说了吗?”窦昭反问,“季红哪里去了?你再问问周嬷嬷,要不是我,她还能站在这里?一个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维护不了的窝囊废,也就配在家里横行。你若真有本事,就别连累身边的人啊,自己去找纪见明算帐去!”说着,吩咐素兰,“你传了我的话下去,把大门关了,五小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如果有人要帮五小姐,哪怕是帮着五小姐递了一根针,立刻乱棍打死。”
周嬷嬷把窦明抱得更紧了:“五小姐,五小姐,我求求您了,你求求您了……”
窦明发狠地掰开了周嬷嬷的手,冲了出去。
周嬷嬷立刻追了上去。
窦昭一把拦住了周嬷嬷:“你难道还想害她一次?”
周嬷嬷失声痛哭。
窦明凭着心中的一股怒气一骨脑地冲到了鹤寿堂。
可当她站在鹤寿堂门口的时候,却犹豫了。
一路上,遇到她的人果真都对她视而不见。
莫二姑那冰冷如霜的小眼睛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双肘抱胸。
有小厮从鹤寿堂出来:“公子这是怎么了?不吃不喝的傻躺在醉翁椅上,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跟太老爷交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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