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琳双目一横,明显记起了自己在杜凌氏面前所遭受的屈辱,她当即恨恨的剜了一眼毓婉背影:“佟毓婉,你且站住。现在由你选择,你当真是要出去找医生给思唐看病,还是想留在杜家做你的少奶奶保住地位。任选其一不得反悔,当真出去了,杜家大门永远都别想再进来,若是想留下杜家,我们或许还能心软留你们娘俩一条性命。“
毓婉变了脸色,脚步刚刚抬起,黎美龄动作比她更快,扭了身子挡过来,长长摇曳地面的豆沙红旗袍正垂在眼前,新烫好的卷发别在耳后佩戴明珠发夹,耳垂上所挂的东珠恰是杜凌氏妆奁中最为喜爱的物件,她的双颊红晕恰衬托毓婉怀中思唐的脸色蜡黄,偏黎美龄还不甘心,上前伸出染了丹蔻的指甲在思唐细嫩脸上划过,感觉到炙热温度,又捂了嘴啧啧两声:“哟,好可怜,好像有些发烧了呢!”
毓婉咬紧牙关,将孩子往自己怀中带过来,避开了黎美龄不怀好意的触摸,黎美龄愤怒瞪住毓婉面无表情的脸,拿腔作势笑了笑:“弟妹,你现在身后已然没有依靠,别以为我还能给你留下多少颜面,如今是杜家赏你饭吃,不是你赏杜家饭吃,你和这孩子必须无条件听从我们的安排,千万不要不识好歹,母亲如何说,你便如何做,不要违抗。”
毓婉愤怒抬眸,冷冷盯住黎美龄,黎美龄被她凌厉目光震慑住,半截话也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过她还是很快又恢复嘲讽笑容,手指了另一侧门:“有能耐,你现在就从杜家大门迈出去,一辈子都别再吃杜家的饭,我才敬你有胆识,不贪恋富贵。”
见毓婉脚步未动,黎美龄冷笑着扭了身子走到翠琳身边,“我还真不信了,世上还真有胆敢放弃荣华富贵的傻女人,想你父母当年拼命将你嫁入杜家,不就是为了杜家的财势吗?如今我们就是打你骂你赶了你,你也自然不肯走的!”
黎美龄尖刻的嘲讽深深刺痛了毓婉的心,往昔尘封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往事被刹那翻检出来,尤其黎美龄还在侮辱已经仙逝的母亲,毓婉双手紧握,整个身子因过分气恼而僵直难行,脑中如同轰轰响过数声炸雷,将人震得麻木。
直至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誓言牵绊住脚步的想法多么荒唐可笑。
是的,她要为杜允唐保住杜家产业的想法非常幼稚。在杜家,她已四面楚歌,没有丈夫杜允唐可以仰仗,她就没有机会出面重整河山,没有公公杜瑞达可以仰仗,她更没权利去挑战世俗礼教。从前那些无限风光只建立在她是杜瑞达儿媳,是杜允唐妻子的身份上,只要两者不再庇佑,她不过是无法撼树的蝼蚁,更别说妄图凭借一己之力保全杜家财产。
毓婉觉得眼前一切已超过她心中所能承载的负重。在京城接受教育时,她最不屑就是旧式家族的内部争斗,而亲历全部后才惊觉发现,让她不屑的争斗恰恰是整个社会不甘挣扎的缩影。“不治家何以平天下”,在被她鄙视过的世俗环境中,她尚且无法用力挣脱,又怎能敢于挑战旧式习俗,又怎能力挽狂澜救回杜家产业?
行凶者正嗜血贪杀,根本不会因心存愧疚放下屠刀。
够了,她想这一切都已足够了。此时此刻她必须重新站起身来,重新审视自己将会面临的艰难窘境。以退为进不失为眼前最好解决之策,暂时退避只不过为了下一次再整装再行。
毓婉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思唐脸颊上,滚烫的小脸告诉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刻给孩子找医生。纵然万千家产都摆放在眼前,她也不能为此失去自己的孩子。她会用另一种方式归来杜家,即使那个方式满布荆棘,她也必须选择。
因为她再没有退路。
毓婉抱紧思唐转过身向翠琳快步走去,黎美龄发觉毓婉脸色阴狠顿时愣住,翠琳见黎美龄脸色异样抬起头,正迎上毓婉直射过来的视线,满心不悦:“怎么,不舍得走吗?”
毓婉的站在翠琳面前,直视她身后,似与另一人说话:“听说姨娘从前与母亲一同参拜佛像,钻心研读佛经?”
对翠琳的称呼又重新回归姨娘,翠琳神色顿现难堪:“混账,你要做什么?”
“佛曰:世事因果轮回,总有报应。当日母亲刻薄姨娘,姨娘就以馊食噎死了她,只是姨娘忘记了,你以馊食噎死了她,怕是也会报应在自己身上,不知姨娘届时会是怎样一个死法?”毓婉目光盯在翠琳身后,翠琳惊得几次回身,空无一人。她被毓婉疯话悚得全身冰凉,她恼羞成怒站起身,大力推搡了毓婉:“闭嘴,倘若你再说,我就不客气了!”
毓婉依旧是面无表情,根本不睬翠琳怒火,目光直盯在:“信与不信只随你们,不信,你们看,母亲已经在你们身后看着你们呢。”
翠琳和黎美龄怔住,惊恐瞪大眼睛再次陡然回头,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根本见不到杜凌氏犀利目光。再看毓婉神态,绝非说假话,她抱了思唐徐徐走过去,对空气中似真真切切能看见什么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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