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漾回过神去,往箱子底翻,终于找到了。他丢到了糖儿的床上。糖儿拿过后,哆哆嗦嗦地在被窝里穿上。
糖儿在身上回暖后感到了疼痛。他捋起衣袖,见手臂上有了一块淤青,还破皮流了点血。秦漾无奈地去自己屋拿了药箱,回来坐到床边给他上了点药。
秦漾低头吹着伤口上的药酒,问他疼不疼。
秦漾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米酒味,眼里有星星屑屑。糖儿呆呆地看着他,说有点儿疼。
秦漾说忍着,男儿家怕什么疼。
秦漾给他上完药酒就收拾东西出去了。糖儿裹着被子爬到床尾来,将头探出去喊了两声哥哥。他问秦漾去年说的陪他去逛灯会的话还算不算数。
秦漾头也不回地说算数,推开门出去吃饭了。
恰好不久后县城里就有个灯会。秦漾说话算话,那日白天没去德明药铺,陪着糖儿去县城玩了一天。
糖儿路边买了糖炒栗子和炸山药片吃,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从街头逛到巷尾。
秦漾就觉得糖儿真的还是个孩子,他虽是不吵着要买糖葫芦和糖画了,却还是喜欢漂亮的刻花弹弓和奇异的面具。
弹弓他没买成,他买了个面具。他嫌面具摊主画得难看,要了画笔,自个儿在白面具上涂出老虎的样子。画出来是大小眼的老虎,其实更难看,但是糖儿很喜欢。
糖儿见到书摊子也会停下来看看。摊子上散放着各种泛黄的书籍,从国学医药书籍到话本连环画,一应俱全。秦漾见糖儿看得专注,过去看了眼,瞬时脸色都变了。那话本上的一些粗俗言辞简直不堪入目。
他问糖儿这是儿盯着书页说:“这是孙源轲的《猎情记》。”
秦漾赶紧拉着糖儿走人。糖儿其实想要那本书,秦漾就是不让他买。
糖儿被秦漾带着走,失望地问为什么。
秦漾说:“有辱读书人之名。”
糖儿理直气壮地说:“那我偷偷藏起来看,不被别人知道。这样也不行吗?”
秦漾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说这是禁书,不是读书人该看的东西。
“我听先生说过,这本书不仅仅只写了艳情,还写了官场诡谲以及礼教旧制。”糖儿说,“我不明白,就因为这本书写了艳情,它就是鄙俗的么。如果人的七情六欲都要被束缚,那为什么不干脆去做和尚呢?”
秦漾放弃再跟他说什么。走得远了,糖儿也就不闹了。
他们原本是打算在傍晚赶回镇子的,哪晓得糖儿在一个摊头猜中了所有的灯谜,拿到了摊主送的两张若兰楼的戏票子。
若兰楼是睦云县最大的戏楼,就在城西。糖儿从来没去过,就想去看看。他说反正姨丈家也在城西,可以过去叨扰一晚。秦漾默许了。
很多年前,他们俩跟着爹娘去镇上的一家小戏楼听过戏,就那么一回。那天是阿娘的生辰,晚上戏楼的后排很暗,他们俩坐在一张凳子上,而阿娘跟阿爹坐在另一张凳子上。戏正唱到最激昂的一幕时,别人拍手叫好,阿娘凑过去跟阿爹说话。秦漾没看见,糖儿看见阿娘偷偷地亲了阿爹。
只可惜后来阿爹走了,哥哥和阿娘撑起了整个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去听过戏。
糖儿还在书院念书时,一直想跟着同窗去听一出戏,可他不敢让哥哥知道。如果哥哥知道了,肯定会省吃俭用给他买一张戏票子。
他不舍得哥哥这么辛苦,就从来没说出口。
这回能去听戏,算是圆了他的一个心愿。
那天若兰戏楼里人很多,他们俩去得迟了,挤坐在楼梯下的长凳上。
最漂亮的伶人出来前,小厮将二楼的几十只红灯笼的光吹灭了,说是楼里打算都换上五彩鸳鸯灯。结果光亮迟迟没出现。
前排还能见到戏台子边上的灯笼光,后排几乎是陷入了黑暗。
周围的人有些躁动,不住地窃窃私语。谁都在等这个名伶出来。
秦漾在黑暗中安然地坐着,也想看看她是什么模样。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触碰到了他的,糖儿凑过身来,嘴唇触碰到了他的脸,很轻很轻地啄了两下。
28 动荡
暖春傍晚,镇子上随处可见飘飞的纸鸢。妇人们将晒在竹竿上的被子抱回屋去,几个小姑娘坐在河边的桃树柳树下结红绳、跳格子,羊角小辫一翘一翘的。
糖儿拐过街角,一群牵着只黄狗的大孩子嗖嗖地从他身边跑了过去。一个小孩子落在末尾,别了脚差点摔一跤,糖儿顺手扶了他一把。
小孩子刚站稳就喊起“等等我”,迈着短腿朝着哥哥们跑去。他像个小尾巴一样,一扭一扭地追随在男孩子后面。
糖儿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忍俊不禁。他见那群小孩走远了,自己缓缓向家走去。
阿娘在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用碎瓷片削土豆皮。糖儿叫了她一声,她应声抬起头来,将掉下来的衣袖再挽上去一些。她让糖儿将盆里的青菜和毛豆洗了,拿去给秦漾。
哥哥这天回来得早,正站在灶台边上炒竹笋。糖儿将洗好的菜放下,凑到他身边轻轻喊了声“念竹”。
秦漾拿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睨他,说了句“没大没小”。
糖儿就待在一旁看着秦漾炒菜。秦漾说烟火气重,让他出去。糖儿应是应了,磨磨蹭蹭了半天还不愿出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秦漾说话。
方梅知喊了声“糖儿”,拿着两个洗好的土豆进屋来,说道:“我刚刚让你拿完菜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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