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萦之从未见过冯亦彻,也从未跟他说过话。
但天下人的心中,冯亦彻这个名字跟沐萦之是连在一起的。
那年元夕,沐萦之在灯会游玩,走上石拱桥时,一阵大风袭来,吹落了沐萦之的帷帽。裴云修上前拾起帷帽,传出了一段佳话。而月牙河岸酒肆中的一个年轻人,望见了帷帽下的绝世容貌,挥笔写出了另一段佳话。
“癸巳元夕,余与友饮于月牙河畔,遇高门娇姝,名唤萦萦。感宋玉梦神女、曹植见洛神之事,遂斯做赋。”
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写出了众人争相传颂的《明珠赋》。
也正是因为这首赋,让沐萦之成了京城无可争议的第一美人。
沐萦之对这首赋没什么自得之情,读过之后,觉得冯亦彻这个人才华横溢、冠绝当世,便是与宋玉、曹植相比,也不遑多让。
只是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她心悦裴云修,对于其他人自是不太留意的。
何况冯亦彻云游天下,离沐萦之的生活实在太远。
这个名字渐渐地就淡忘了。
直到冯亦倩出现,她也没想起来,只是觉得耳熟。
“冯亦彻如今在做什么?”沐萦之好奇地问了起来。
她隐约记得,冯亦彻的年纪比裴云修还大一些,那年是进京准备春闱的,但后来似乎是落了榜。
冯亦倩叹道:“冯氏是诗书立家,我自幼就跟着族中子弟一起念书,我们这一代,最有灵气的就是堂弟。只是他的心思不在科举仕途上,在人人科考的冯家,实在是一个异数。他不肯进学,惹怒了爹娘,将他逐出了家门。如今他跟我一样,都算不得冯家人了。我只知道他四处游历,不时写些游记诗词,赚点润笔费。”
倒也潇洒。
沐萦之淡淡一笑,不经意地往屋子里瞥了一眼。
她和冯亦倩在这里聊得热络,屋里白玲白珍就瞅着空偷起了懒,沐萦之看过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围着白秀英送过来的果篮,一人掰下来一个香蕉。
正吃得起劲儿呢,对上了沐萦之的目光。
白珍讪讪笑道,又撕下来一只,递向沐萦之:“嫂子,这香蕉甜着呢,你要不要来一个?”
“你们这字也不练就吃上了,是不是先生教的东西都学会了。”
白玲干笑两声,“我们才学第一天,哪里这么快就学会了?”
白珍闷着头啃香蕉,不看沐萦之。
“没有全学会,总学会了一些吧”
沐萦之走进书房,先拿起白玲写的字,她约莫写了十来幅,说是写字,更像是照着冯亦倩写的字在画画。
白字比较简单,字虽学得不成形,但基本能认出来,玲字就惨不忍睹了。
横横竖竖交叉在一起,该分开的地方合在一起,该合在一起的两笔却分得老远。
不过虽然如此,她能耐着性子描这么多张,也算难得了。
沐萦之选了写得最好的一张,另拿了一支笔,蘸了少许朱红,在“玲”字上面圈了几处,交给白玲:“你仔细看看,这几处地方,你写的字跟先生写的有什么不同。”
白玲接过那张纸,虽然一下没看懂哪里没写对,仍然认认真真的去琢磨了。
沐萦之又走到白珍的身上,写了这么久,白珍才堪堪写了三张。
她淡淡扫了白珍一眼,白珍撅着嘴看向别处。
沐萦之拿起其中一张,一看,顿时有些惊讶。
白珍的字虽然无甚风骨可言,但一笔一划都写对了,该合的合,该收的收。
更难得的是,她看出了颜体字的特点,将横写得很细,竖写得很粗。
沐萦之不由得对白珍刮目相看。
白珍被她连看了几眼,垂着头道:“嫂子,我知道你觉得我好吃懒做,我刚才是真饿了,你要骂就骂吧,别老瞪我。”
白玲见状,以为沐萦之真会骂白珍,跑过来求情:“嫂子,我们今儿早上起晚了,早饭没吃几口先生就到了,所以才没忍住吃香蕉。”
“我没说这事,阿珍,你以前学过写字吗?”
“没有啊。”
“那我再写一幅字,你来临摹。”沐萦之铺开宣纸,以柳体字把白珍两个字重新写了一遍。
白珍把沐萦之写的放在桌上,看了看,拿着笔照着写了。
虽然仍是没什么笔力可言,但她写出来的字胖瘦匀称,再没有方才横细竖粗的问题。
看样子,白珍倒是有些天分的。
以前她还觉得奇怪,怎么白家会出现白泽这样的人物,原来人家白家本就是有些根基的,可惜无缘施展罢了。
虽然这么想,但沐萦之并未当面夸奖白珍,只吩咐她不要偷懒、勤加练习,示意冯亦倩随她出去。
冯亦倩看着沐萦之的目光更加拜服:“想不到夫人还懂教学生。”
“我身子一直不好,从前没事,就教我的几个丫鬟读书认字。”
“原来如此,夫人是不是想说二姑娘的事。”
沐萦之点了点头,“我原想着让她们俩随意学些,没想到白珍竟是有慧根的,还请先生因材施教,多指点她一些。”
“夫人放心,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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