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萦之愣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白泽叫她“萦萦”。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白泽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仿佛微微带着一点颤抖。
她望着白泽,他的神情一如从前一般沉着淡然。
刚才,或许是她听错了,只是唤个名字,白泽又怎么会紧张?
“萦萦?”那妇人看看白泽,又看看沐萦之,试探着喊了一声。
她说话带着乡音,这一声“萦萦”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格外亲切。
沐萦之这才将注意力从白泽的身上转到妇人身上。
妇人的年纪看着四十出头,五官看着很是端正,只是常年在乡下住着缺少保养,皮肤看起来粗糙干粝,仿佛用手一撮,能搓下来一点白皮。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杭绸袍子,看起来与她通身的气度毫不搭调。
昨日成婚的时候,皇帝除了给沐萦之一道诰命之外,还给了白泽的娘亲一道诰命。
听着白泽这一声“娘”,沐萦之便知道,眼前这个妇人,正是白泽的母亲,白秀英。
白秀英是白家的童养媳,自幼就生在白家,公婆和相公相继过世后,她一个人独力支撑,将年幼的小叔和三个嗷嗷待哺的娃娃慢慢养大。
沐萦之对她,心里是有些敬佩的。
“儿媳拜见母亲。”沐萦之依着规矩,向白秀英行了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白秀英忙伸手扶起沐萦之,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听那几个当官的说,你是丞相的女儿?”
白秀英一行人是奉圣旨入京的,一路有几个从九品的官吏陪着,她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杭绸衣裳,就是快进京的时候,这几个人给她买的。
“回母亲的话,我爹是当朝左相。”
白秀英问:“那你爹是几品?”
沐萦之没想到这白秀英说话这样直接,正要回话,白泽道:“娘,今儿都这么晚了,您要有话,改日慢慢说。”
“不问就不问。”白秀英看起来很听白泽的话,脸上虽不满,嘴里咕哝了一句,但终究依着白泽的意思没有再追问这些。
她从手腕子取下来一个镯子:“萦萦啊,这个镯子可是我们白家祖传的宝贝,我从前也是我婆婆给我的,新进门的媳妇戴上这个,可保咱们白家人人福寿安康。”
那是一支银镯子,分量倒是挺足的,只是戴的年岁有些久了,镯子上刻着的花纹和字都磨得快看不清了。
“多谢母亲,儿媳一定好身保管。”
沐萦之说着,将手腕上原来的红珊瑚手串摘下来,将白秀英给的银镯子戴上。
白秀英拉着沐萦之的手感慨道:“瞧这手腕子,又细又白的,戴这镯子比我戴着好看多了。”
沐萦之正待要说点什么,又听得白秀英说了一句:“不过这手也太细了些,怕是什么活儿都干不了。”
沐萦之的眉梢轻轻一挑,什么都没说,看向白泽:“将军,不知其他几位该如何称呼?”
“大哥,这就是你新娶的嫂子吗?”见沐萦之问起了自己,白秀英身后那两个豆蔻少女也围了上来,将沐萦之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满是崇敬。其中一个还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沐萦之的衣袖。
“嫂子这衣裳是什么料子做的,怎么看着比娘身上那件还好。”
“两位若是喜欢,明日我叫裁缝过来,给你们也做一身。”
“真的?”两个少女一起欢欣起来。
“行了行了,在家里没衣裳给你们穿么?瞧你们俩那点出息,一来就让你嫂子看笑话!”白秀英呵斥一声,将两个少女拉回到自己身后。
两个少女显然不服气白秀英的话,“人家给你一件新衣裳你还不是马上就穿上了吗?”
这是说的白秀英身上那件大红袍子。
白秀英闹了个大红脸,急道:“人家给了衣裳,我要是不穿,那不是不给人家脸面吗?那可是官场上的人,得罪人家,人家一不痛快,往后都往你哥身上招呼!”
说了一大串,白秀英忽而又笑道:“不过现在咱们有丞相亲家,那些个小鱼小虾的也无所谓了。”
沐萦之进门之前,对婆婆这个词是有点发憷的,但见白秀英一通言语,着实忍不住想笑。
白泽看着她的笑意,眉眼间俱是笑,侧身看向沐萦之:“这是我的两个妹妹,白玲,白珍。”
白玲比白珍大一岁半,相貌算得上中上,尤其一双眼睛生得很有灵气,只是有点黑。白珍就是刚才伸手拉沐萦之袖子的那个,她长得白,但是又有点胖,撑得身上那件衣裳满满当当的,没有一丝松懈。
虽然容貌不出众,但两个姑娘看着都是好性儿的姑娘。
白玲白珍见过之后,一直倚在太师椅上的汉子也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二叔,白永旺,二叔只比我大五岁,我们俩从小一块玩的。”
“那是,小时候白泽可没这么壮,他在外面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是我出去替他出头。”白永旺说着就笑了起来,看着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沐萦之盈盈一拜:“二叔。”
“别拜了别拜了,都是自己人,拜来拜去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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