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闷回到家里,感到这两天就像是做梦一样,一切都脱离了正轨。但是他却感到现在自己距离孔雀是最近的时候,以前遥远不可及的女神,现在竟然感觉不是那么难以接近了。
果然,金钱和权力是最好的药,能治疗一切顽疾。就算还没有金钱和权力,多少闻到了一点金钱和权力的味道,也会让人信心大增。把自己猥琐肮脏的畏惧心理,冲刷得这么干净,心中就一个直挺挺的目标。
“我出去一趟,你听着一点。”想着,老闷从小卖部里出来,径直往以前工作的博山机械厂走去。
“去哪?”老闷母亲的问话,回荡在空空的屋檐下,老闷已经走远了。
街上很自由,但是很冷,空气中有烤地瓜的香味,还有刚刚出炉的蛋糕的香味。博山的街道上,有很多诱惑,一串串晾晒的香肠,也是冬天到来的标志。
从学校和工厂的约束中走上街头,老闷就对这种自由产生了依恋。这些胡同自己从小就非常熟悉,偷人家的晾晒的生香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倒不是坏,也不是缺这一口吃的,就是非常享受这种刺激的感觉。
老闷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玩命,通过一次玩命,来获得一劳永逸的不劳而获。他们把学习当成通往懒惰生活的手段,如果你没有学习的天分,那么就得玩命,比如你要舍身救人成为英雄,或者参加劳动大会战成为英模,总之,要通过短暂的牺牲来获得长久的利益。老闷一开始非常喜欢这样的事情,他很明白一定要这样才能出头,但后来他发现,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而且工厂的情况突然发生了改变,很多干部,开始提拔自己人,无论你多么努力,也无法进入一个由各种亲戚同学战友组成的关系网里面。
所以,老闷离开工厂倒不是因为向往自由的街头,而是发现到了自己这个时代,以前的利益链条断了,大家都不再是傻子,至少不再假装傻子,直接就冲着利益去了。一点都没有隐藏。
老闷原来是车间的维修技工,按说,是吃技术饭的,但是来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大愣头青,就连这么个岗位,也不让他干了,直接把他调入生产一线。
到了生产一线,老闷跟孔雀接触的机会倒是也没减少,但是地位发生了改变。原来,技术工跟操作工是有差异的,操作工每天都是固定岗位不能动。技术工除了维修之外,还能有自己闲暇的时间,这样一天8个小时没有闲暇时间搞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且,在工厂上升的空间也堵了。老闷就只好跟工厂和孔雀说拜拜了。
老闷来到街上,他有个想法,他想再进一次车间,看看孔雀现在在干什么?不过,像他这样长期旷工被开除的,门卫肯定不会让他进去,而且就算进入车间,他也不知道跟孔雀说什么。
贼真的不行了。
第26章 干啥啥不行
在街上,老闷正在游荡,他很享受这样无所事事的一刻。
走向工厂大门的那一刻,老闷就像瞅见了监狱的大门,心里一抽抽。工人们都管车间叫监狱,比如原来老闷在三车间,大家就会说,这是第三监狱。在监狱里,大家都要争做模范犯人,这样就可以升级为牢头,也就是班组长。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车间班组长可是带了首长的长,这个就厉害了。
就在他犹豫的一刹那,肩头忽然被拍了一掌,老闷肩胛骨都被砸的生疼,这个人绝对带着恶意。
老闷回头一看,竟然是笑嘻嘻的高兴。高兴是跟老闷一起进厂的同龄人,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已经是脱产的副班组长了。这上班时间能从工厂里面出来买烟,一般工人可是做不到的。看来这家伙跟门卫也混得很熟了。
“咋着”高兴歪着头点上一支烟,一副吊儿郎当稍息的姿势。
老闷最看不上高兴这副样子,在领导面前像只夹着尾巴的哈巴狗,在工人面前像只疯狂的狼狗,在平级或者朋友面前又像一只令人恶心的癞皮狗。
所以老闷一般称他们为狗官,这个狗官用在这些家伙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完全是没有尊严的一群人,他们的尊严只会在一些女工身上获得,那是一种对更底层人的压榨,必须毫无人性,才能做到。对于高兴他们来说,毫无人性太容易了,找到点人性反而很难。
“你现在还是副班长?”
“现在我是副工段长了,咱们集团扩大了规模,现在车间变成分厂了,我们生产线扩容,来了很多新人,我现在是管着50来个人的工段长。我还是负责给他们计分。”高兴说道。
高兴和老闷从小也是一条街上长大的,高兴从小就很上进,从小学就是班干部,不是学习委员,就是劳动委员。因为没考上博山一中,还在家里痛哭了一场,一时传为美谈。
高中毕业后,高兴当了兵,复原回来跟老闷一起进了工厂。高兴的人生完全充满了正能量,时时刻刻都在要求上进,比如在学校是班干部,当了兵就入了党,虽然提干的名额被人顶了,但仍然高高兴兴复员,进入工厂努力工作,依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基层小领导。
“老闷,我其实很羡慕你,你看你们家有自己的小卖部。我从小最大的心愿就是当一个售货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穿的干干净净的,活路又轻快。”高兴进了工厂才知道生产线的恐怖,一分钟几千转的磨床,时时刻刻可能炸飞砂轮,一个砂轮残片,就能洞穿一个人胸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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