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没有回应。
她绕过车身拉开后车门,只见他瑟缩在一角,垂著头,姿势看来十分不安。
她拍拍他的肩,大声喊道,“你不起来我可自己走了!”
终于,他发出一声绵绵的低哼,像是在挣扎抬起头,身体却忽然一下松弛,看似气息全无。
她见他全身软瘫再无反应,顿觉不妥,不由伸手抬起他的头,一看之下几乎惊呼出声。
那人双目全合,湿透的发端贴在额上,已分不出是汗是雨,面白如纸,褪色的唇上印著残余的血。
她彻底慌了,下意识一缩手,那人的头即时又往下垂去,嘴角渗出鲜血。
她艰辛地咽下口水,怆惶难抑,窒息感汹涌而至。
他死了?怎么无缘无故死了?他只是喝醉了,不是么?
“顾...顾文怀...你醒醒...喂!快醒来!醒来啊!”
她越发激动,近乎疯狂般捉实他的肩膀。
随著身体的摇动,搭在他胸前的深蓝色西装外套已颓然翻开滑落,里面,竟裹著一大滩正慢慢渗开的液体。
外套已被雨水湿透且颜色深沉,可是高胜寒却绝对肯定,她嗅到的,是血腥味,她更看得清楚,他衬衫上大大小小的斑点印迹,是血。
这人脱下外套,竟是要把它当成呕吐袋。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外套上淌开的血水,仿若源源不绝,滴答滴答落在胶地垫上。
千端万绪席卷心头,势不可挡。数日来一幕幕的情境、一句句的话语乍然尽现眼前。
她手忙脚乱从手袋里掏出手机,只按了三个数字,手已抖个不停。
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数分钟,对高胜寒来说,已久得仿佛等不到尽头。
这种感觉,将她带回多年前哥哥失救的那天。同样无助、惶恐、愧疚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讨厌他,但此时此刻,她以全部力量祈求,渴望,他活著。
不远处,警笛声呼啸而来。
顾文怀被抬上担架,立刻给戴上氧气罩,看似了无生息。
而她的脚步,则好像拥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半步不离的跟著上车,即使她再不敢看他,即使此刻她只希望做一只鸵鸟,把头埋得越深越好,当昨夜的一切是一场梦。
坐在车内一角发呆,她不敢看他一眼,口里不停念著,“他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纵然没见到他的脸,救护员的神色与举动已说明情况不妙。
她自我安慰的想,起码这证明,他还没死,还没死,就有得救。
途中,顾文怀的心脏停了。
救护员立刻施电击急救。
高胜寒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却挥不去眼角耳边传来的影象声音。
她的心,随著他的身体,被抽起,坠落,再抽起,再坠落。
她低头掩面,哭不出却流著泪,整个人已不自觉地失控颤抖。
在医院的一切已是一片模糊。
依稀有很多张担忧的面孔、急切的脚步声、混杂的人声、她好像签了一堆纸张,胡乱的说了些话。
她不敢一动,身体好像被浆糊黏在长凳上,连洗手间也不敢去。
就这样坐著,似乎过了很久,终见一个五十来岁身穿白袍的男人出来与她说话。
心脏扑通扑通跃跳,仿佛要跳出喉咙。她不自主地猛吞口水,一眨不眨地盯著男人,可是她只见到他的嘴在动,没听到他说什么,断断续续的只听见什么出血、并发、胰脏、衰竭,零零碎碎的在她耳边掠过。
但他最后一句“暂时稳定”,她听得清楚。
光是这四个字,足以令她哗声嚎哭起来。
流泪,不止是为了顾文怀依然活著,更是为了那些抑压已久的情绪。
跟父亲的对峙,与母亲的疏离,对哥哥的遗憾,和林泉的苦恋,同顾文怀的纠葛。
一切一切,如今竟因为她最讨厌的人依然活著而一并暴发。
高胜寒得了这句话,不再徘徊,离开时也毫不理会医生及护士惊诧的目光。
她太累,一定要走。如果可以,她希望以后也不要再见到那个人。
过后的四日,她果然再没去过医院,只是每天打电话查问他的情况,语气不冷不热,仿如探究一个事实。院方的答复基本天天如是,就是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在昏睡。
既然如此,她更没必要去了,反正去了也只是看着他睡,不是吗?
顾文怀住院的事,她只通知了顾家,高卓明和莫玉莲均被蒙在鼓里。
她想,现在这尴尬的处境,多一事不如小一事,那人看来一时半刻死不去了。
日复日,高胜寒说服了自己,一切已恢复正常。
不错,自从得知顾文怀活过来后,她再不容许自己去想起这件事。
她一想起,脑海里就挤满了他那张惨白的脸、血尽的唇、渗血的外套。
还有,他对她说过的话,和她对他说过的话。清清楚楚,反反复复。
一种莫名但强烈的厌恶感、排斥感、罪恶感,随即萌生。
最不能让她接受的是,那些情绪所厌恶所排斥的,竟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ok -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今天到此为止。争取这两天发完第一年。
十分感谢各位的喜爱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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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改错字) ...
餐厅里响著柔和的爵士乐,昏暗的灯光泛著微黄,情调十分适合情侣密会诉情。
最僻静的一角,一男一女对面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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