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愠色,奈何谏官紧逼不舍,耽耽看着他道:“天子家事便是国事,臣等如何议不得?眼下正值内忧外患之时,陛下是有道明君,莫学前朝废帝,将战事视同儿戏。”
他待要反驳,门上殿头入殿回禀太后驾临。话音才落,太后便从外间进来,头上束抹额,拄着龙头拐,一副大病的样子。众臣起身行礼,她也不加理会,进门便道:“谏议大夫说得很是,废后无德在先,私通外男在后。陛下要振朝纲,必先安其内,盂圆水圆,盂方水方,给天下人做个表率才好。老身这两日身上不适,昨日得知废后回宫,真叫老身骇然。若要安天下,必先正其身。先贤的话,陛下有几句放在心上?言官谏言,陛下很不耐烦,忘了兼听者明,偏信者暗的道理。朝中事物,本不该我一个妇道人家多言,可是陛下行事太过乖张,少不得要我提点两句的了。”
太后是什么态度,他一猜便知。只不过朝堂之上总要留几分情面,便拱手道:“臣莽撞,愿听太后教诲。”
太后乜他一眼道:“前方战事吃紧,陛下心中应当有数。绥国负隅顽抗,大钺将士舍命拼杀,陛下呢?却为个绥国公主神魂颠倒,岂不怕伤了众臣和将士们的心?上不理,下则乱,陛下若还以大钺万世基业为重,就当杀狐媚,清君侧,以证陛下雄心。”
太后蛰伏多年,等的就是一统天下。如今有这机会,全不似尊养深宫的妇人了,几句话直达痛处,震慑人心。文武百官,包括当初极力反对废后的臣僚俱出列叩拜于庭前,众口一词“杀狐媚,清君侧”,将垂拱殿门楣震得嗡然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打赏,鞠躬~
☆、第71章
满朝相逼,倒是一副空前的盛况。若三五人弹劾,今上可以发落,缴了他们的鱼袋官印逐出垂拱殿。可现如今阶下跪了黑压压的一大片,怎么处置?将所有人都治罪么?一个国家,庞大的运作体系,缺一员两员尚可以调配,全部罢免,皇帝无异于自掘坟墓。
录景惊惶望着他,他倒是相当平静,起身在这些跪地不起的朝臣中间缓慢踱步,带着三分自嘲,怅然叹道:“朕九五之尊,说起来风光无限,到底如何呢?还不是要看众臣工的脸色行事!你们是打算效仿当初的安史之乱,逼朕赐死心爱之人么?可惜你们不是陈玄礼,朕也不是李隆基。李后当不当死,不是你们说了算,是朕说了算。众卿忧国忧民,这份心意朕知道,朕登基三年来,日日三省吾身,从不敢忘。朝中大事与卿等共谋,朕后朝的事,诸位隔岸观火就是了,不作为,反倒令朕感激。彼时钺绥联姻,朕册封李氏为后,有过半的人反对,说李氏乃商贾之女,血统不纯,身份低贱,不配享国母之尊。今日却拿她的公主出身来反驳朕,诸位大文豪,大儒士,前言不搭后语,岂不令人耻笑?朕不瞒你们,李氏乃朕发妻,朕珍而爱之唯恐不及,纵然以往有不和,亦是夫妻间的矛盾,上升不到国家层面上。她姓李,绥国建帝姓高,两姓差之千里,有何足俱?卿等常称朕为君父,君者如父,莫非家中老父后宅之事,也要你们这些做儿子的指手画脚么?可见你们心中对朕从无半点敬意,不过是在朝为官,食君之禄罢了,朕说得可对?”
谏议大夫当即驳斥:“陛下此言差矣,天下非陛下一人之天下,乃大钺万千百姓之天下。殊不闻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陛下如今谏则不行,言则不听,实在令臣等心寒。”
他偏过头去看他,“曹大夫,你说错了。天下是朕一人之天下,朕膏泽下于民,则国泰民安。若人人以君自居,那天下就要大乱了。”
他这两句话让太后大皱其眉,“社稷为重君为轻的道理,看来陛下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没有回太后的话,低头拨了拨腰上佩绶道:“天下正在归一之时,多少大事等着诸位去处理,何必抓着朕的私事不放?朕愿意给李氏三千宠爱,只要她不祸国,不扰乱朝纲,诸位何不放出些雅量来?朕原想恢复她皇后尊号,又因眼下战局不稳,还在犹豫。若逼朕太甚,朕立刻就下诏,皇后复位,想来就再也不会有人存疑义了罢!”
如此一来众臣哗然,暗道今上大概是疯了,前方进攻受阻,几十万大军困在鼎州进退维谷,幸得乌戎粮草支援。没有册立贵妃就罢了,还要重立废后,在这风口浪尖上?
可他向来强势,认准了就要去做,从来就不是个轻易听人劝的。越是凉薄的人,爱上另一个人时就会越认真,今上不幸后宫,向来专爱李后一人,要想将李后铲除,只怕还要想别的办法。
众人回望太后,太后虽然恼火,却也没有办法。略忖了下道:“废后居于柔仪殿,此事不妥。既然她已经不是中宫了,陛下又舍不得她在瑶华宫修行,那就将她调入广圣宫,为先祖添置香油,也好赎她先前犯下的罪过。”
今上把视线调到了殿顶,“此事容后再议,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又将至年关,诸位宰执连日忙碌,今天就早些回去,若有战报,朕再遣黄门出宫传旨。散了吧!”
圣意已决,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若固执,跪在天街上三天三夜,今上保证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再想想确实是,李后的绥国长公主头衔本就像捡来的一样,不过是郭太后和前夫所生,对于绥国来说无足轻重。既然战前没有任何动作,现如今开了战,又失了后位,已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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