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沉闷的脚步声,随后是打电话的声音。男子嗓音很低沉古怪,一会似争执,一会又似哀求。那个人像在跟情人吵着架,烦躁得在空地上来回走动。
骆攸宁抹了抹额头的汗,他想趁现在出去。
有人在,那个男人大概不会再来了。
他要趁现在赶紧回去,回到那个嘈杂的饭厅,回到那个喧闹的人世。
他推开了杂物室的铁门,弯着腰爬钻了出去。
他拍打着身上沾染的肮脏,想站起身来,然而他的动作陡然顿住了。视线掠出,他的近前多出了一双腿。
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西装裤,黑色的——
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
他没有出去,他一直没有出去!
它在骗他,它在骗他出来!
y-in寒的气息喷洒在额间,那个男人弯下`身来,它离他越来越近。骆攸宁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泥土的腐臭。那气味如蛛网般,黏上了就摆脱不了。一丝一缕缠裹而上,贪婪吸`吮着他体内属于活人的生气。
“——骆攸宁!”
骆攸宁一下惊醒了过来,面前的人倏然消失不见了。
厕所门大敞着,四周空荡荡。只有乔荆站在他门口,眉头紧蹙,声音难得有些急躁:“你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
骆攸宁屈膝跪坐在地上,昏昏然盯着他。
乔荆大步流星向他冲了过来,伸手扶他起来:“不舒服?”
骆攸宁摇了摇头,半晌又点了点头。他顺势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乔荆的手臂,声音干哑:“你刚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他乔荆回头看了一眼厕所门外:“没有。”
骆攸宁怔愣看着他也不说话。
“别进去了,”乔荆看骆攸宁一副惊魂不定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第三章
两人一道去乘电梯。
长廊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服务员来来去去,客人们勾肩搭背。酒j-i,ng麻痹了神经,美食消损了敌意,人人看起来都似那般其乐融融。
觥筹交错、人语喧嚣,无处不似在人间。
乔荆好像怕他突然不见了般,宽掌紧拢,扣着他手腕。
骆攸宁老老实实低着头跟着他,就连步子迈得都是一个节奏。只是他的目光还在不断逡巡着周遭,眼里透着惊惶,好似一只刚逃出笼的怯懦小鼠。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乔荆想不起来了。
虞秉文一死,于他们而言整个世界像是塌了个角。胸口压抑着痛楚,痛楚化了脓水,腐臭难闻。友人始终沉默以对,父母日夜以泪洗面,他的爱人更如失去了灵魂,飞扬跋扈不再有,唯剩下这一具皮囊,茫然无措。
可生活总得继续。
叮当一声响,电梯行至所在楼层,金属门向着两旁划开,里头空无一人。
乔荆走进去之后,骆攸宁探头探脑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跟了进去。
空阔的电梯里,只有升降机发出的磨嘎怪响。
“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时候,大虞老爱这样,”骆攸宁突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贴来耳际的喃喃自语:“轮到我躲起来的时候,他就假装找不到人,匆匆走掉。等我憋不住钻出来的时候,他又突然冒回来逮我。”
乔荆只是听着,不发一言。
骆攸宁又道:“我想起来了,我们最后一通电话就是在吵架,刚才在厕所里也是。我听见……”
“骆攸宁,”乔荆断然打断他的话,他漠然道,“你别让他走得也不安心。”
骆攸宁抿了唇,剩余的话吞回了腹中。
电梯停停降降,机械女声重复着提示音。楼层明明不算高,可隔了好久才停到了一楼。
电梯门缓缓滑开,骆攸宁先抢步跑了出去。
乔荆想伸手去拽他,有人走了进来,他被挡了一下,门已经徐徐闭合。
“我不想去停车场,”隔着逐渐缩小的门缝,骆攸宁的脸被大厅的灯光照得惨白如死,他目光游移着,小声道,“我去大门口等你。”
金属门合拢了,电梯开始下降。
乔荆侧过头去,侧边的金属墙映出他模糊的影像。就在他倒映边缘,隐隐约约有一抹黑色人影贴着他,重叠之外溢出的边缘就如同香炉上烟霭,挥之不去。
那黑便是犹如死人的丧服。
停车场静悄悄,所停车辆已是不多。一排排头顶节能灯接连闪烁,遥遥有滴滴喇叭声从出入口荡来回音。
乔荆寻到他的停车位,刚开门坐进车里,手机屏幕就亮了。昏暗中幽光映着他的脸,神情漠然依旧,眼底已尽是疲倦。
是骆攸宁发来的短信,简短而生硬:“我打的回家,快到了。你注意安全”
乔荆在车里坐了许久。透着车窗望去,满目晦暗,挖空的穹顶,笔直的墙体以及平整的地面,尽是灰暗。它们完美融在了一处,横竖相切,似堆砌完美的坟坑。
乔荆估摸时间到了又给骆攸宁打去电话。彩铃是一首轻快的小情歌,响完了整首也没被接通。
电话挂掉了,乔荆拿着手机静默半晌,又重新摁了拨号键。
漫长等待之后,那头终于接起了电话。
没人说话,唯有呼吸声,轻轻地,像是压抑在喉间的呜咽。
乔荆不由放轻了声:“骆攸宁?”
电话那头呼吸一顿,片刻之后响起了骆攸宁沙哑的声音:“我到了。”
乔荆道:“你晚上喝了不少酒,回去弄点蜜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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