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直到生命终结。
谢衣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地说不出话来,那些硬是挤出的话语破碎又凌乱,每吐出一个字都那么艰难。
你若喜欢,我去讨些幼株在这里养着,时时能看。
谢一已是收回了视线,转回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谢衣蹲在原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低着头自顾自忙着的孩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内疚,还有些不可言说的晦涩。
为了那些隐藏在大义凛然之下的卑劣欲、望,那些自心中最深处诞生的、连谢衣自己都尚且没有清晰地认识到的念想,依附于全族安危,心安理得地催促着他做出最苛刻的选择。
不想。
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顶着谢衣的灼灼视线,谢一不动如山,仍旧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的事。
他仔细地检查完了自己身上以他目前的水平能够调试的所有零件,期间数次做出将手腕卸下,脚踝打开之类的动作,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硬生生将偃甲房摆成了以他自己为主角的分尸现场。
这项具有十分震撼的视觉效果的偃术习练结束在两个时辰后,颇有些意犹未尽的谢衣咂摸了下谢一的组装、修整、调试手法,若有所思。
原来这个零件还可以这样搭配吗?
真是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啊。
谢衣点了点头,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在叮铃哐啷的声音都消失后就显得安静到尴尬的偃甲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无妨。
嗯?
谢衣下意识地抬起头,沉浸在偃术中的心神一时没走出来,就这么直愣愣地看进了谢一的眼里。
停下了所有动作的孩子坐在那里,眉头微微皱起,面部反应的那个零件还没有修好,所以唇角也还是向上扬起了些,看起来倒像是在极力克制心底愉悦后的矜持浅笑了。
见谢衣没有反应,谢一眉头又皱了下,牵着唇角向上弯起,面上浮起些淡淡的红以一具偃甲来说,这反应真是逼真又传神了。他很快从谢衣眼中的倒影觉察出自己的失误,面上那不管是开心还是不悦的表情都消失不见,又恢复了最初的面无表情。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之前竟然妄图凭借这样还没调制过的、错漏百出的脸去传递信息,以至于犯下了这样幼稚低级的错误,谢一现在的情绪有些低落。原本面对谢衣时候还能一心两用,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敷衍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双手并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严阵以待,连黑乌乌的眼睛都是一副克制的模样死死盯住谢衣,郑重其事地又重复了一遍。
无妨。
这是谢衣第一次听到谢一的声音,很轻很慢,音色倒是没什么特别,和他之前特地做的一个能说话的偃甲的声音有些相似,都带着一股木头金属的刻板滋味。
倒是说话的语调有些古怪,四平八稳老气横秋的,听起来会让人忽略他孩子的外表,倒像是一个历经沧桑后虚怀若谷波澜不惊的老者了。
如果忽略他在说话时候紧张兮兮地一眨不眨死死咬住自己的眼神的话
这是在回答自己的那句对不起?
谢衣琢磨了下,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偷眼瞥了下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谢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落在谢衣眼里,却是认认真真一板一眼透着几分傻气的执拗,一副得不到回应就会一直盯着你看知道你给我答复喔的表情。
完蛋,突然有些想笑了怎么办
而且好可爱。
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角掩饰性地咳了声,谢衣将唇角漾起的笑容尽数埋在了掌心。
眼中的神色温柔又深沉,悄悄刻下无人知晓的渴盼。
这个存在,应该只属于我。
喔,知道了。
谢衣本想再说些什么逗眼巴巴瞅着自己的谢一开心,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这样干巴巴的一句。
谢一倒是没听出来什么不同,得到回应后很明显变得开心起来,然后令谢衣很沮丧地就这么把他这个大活人丢在一边,连带着之前还受到他目光关注的紫越花一同,默默地蹲在屋子里看那孩子站起身,慢吞吞走到书架前,踮着脚摸出几卷竹简摊开在架子上看起来。
抵着唇角的右手改托着下巴,谢衣蹲着等谢一看完了一卷又一卷,终于耐不住寂寞,站起身掸掸衣摆,向他走去。
在谢一身后站定,还攥着紫越花的左手背在身后,谢衣略略向前倾身,目光越过谢一的肩膀落在他正翻看的竹简上。他并不出声,呼吸的声音很轻,气息拂过谢一的耳垂,谢一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像是被钉在了那卷竹简上。
谢衣伸出右手,柔软的袖摆擦过谢一的脸颊,垂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落了一片翠绿的叶子。他修长的食指落在竹简上刻着的一行字旁,指尖自上而下轻轻一划。
这一处有些出入,尺寸厚了三厘。我曾依书中所写如样制出,偃甲却无法灵活运转,后来试了许多次,方才得出确切的尺寸。我之前见你的手法虽屡有妙想,却总有些生疏,在一些细节处理上似乎不得其所,想来应是你这几日自己看书所习。师尊曾言我在偃术上天赋卓绝,我却以为,你强于我不知几许。
少年的身形尚未完全长开,却已经足够将瘦小的孩子笼在自己的身体下。
谢衣并没有收回手,指尖仍是落在竹简上,手臂绕过孩子瘦小的身体将他半圈在自己怀里,嘴角微微扬起,声音却是一派的诚恳。
不过我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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