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宦官很快进入了视线。
杨川即刻便要暗中跟上,被奚月一按手背:“不是。”
杨川锁眉,她道:“你看他,困成这样,又神色轻松毫无戒备之意,这是刚当完值要回去休息。”
杨川细细一瞧,她说得果然有道理。那宦官手里提着个笼灯,身形看上去十分困顿,脸上也哈欠连天,当真是副疲惫不已的样子。
二人又接着等,过不多时,还是东侧那条路上又来了人。
这人拿着笼灯却低着头,他们从树上往下看,只能依稀看出他脚步匆匆,一副急着赶路的模样。奚月目光一凛,正要和杨川一起去跟,却又见另一道身影撞进余光,出现在西侧的过道上。
他手里没有笼灯,一路小跑着到了东厂东南角,却在此时收住了脚步。他躲在墙后,探头警惕地往大门处扫了一眼,见附近无人,才又继续向南行去。
奚月杨川相视一望,待他走过了近在眼前的交叉口,二人一并跃下枝头,悄悄跟上。
跟得近的时候,他们看出此人戴着尖帽、穿着白皮靴,一身褐色衣衫上系着小绦,应该是个役长。
他一路都走得很急,却一直不骑马也不用车。出了皇城,便净挑些小道来走,有几条路甚至连奚月都从不曾踏足过。一直到了临近阜成门的地方,他才在一方院子前停了脚。
他在上前叩门前谨慎地左右观望,二人即刻闪进墙下阴影之中,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几下,院门开了条缝。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见此人拱了拱手,接着便被请进了门中。
“不能继续跟了。”杨川道。
奚月点头。按照曾培所禀线索,薛飞是带着百余号高手避出来的,自然不能继续跟了。
她便向杨川道:“回去先跟谁都别提,明天直接带人围来,我们瓮中捉提督!”
杨川嗤声而笑,遂与她一起避远了些,待确定距离已够,不会被院中耳目察觉动静,才展开轻功,赶回酒楼去。
院子里,那役长不敢乱看也不敢与领路的人瞎打听,低着头一直往里走。待得被请进一道房门,看见眼前背影,立刻作揖:“督公。”
半晌无声,然后薛飞重重地叹了口气:“没人跟着你吧。”
那役长道:“没有,小的一路都着意避着人,专走僻静小路,督公放心。”
薛飞疲乏地“嗯”了声,又静了许久,才转过身来,问他:“如何?”
“暂无甚大的动静。”那役长说,“锦衣卫也没动咱东厂的其他人,只听说有人去搜您的别的宅子去了,好像、好像是从诏狱问出了话。”
薛飞一声冷笑。
他就知道,门达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没一个可信的,凡他们知道的地方,他概不能去,否则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他接着又问:“宫里有动静吗?”
役长回说:“皇上撤换了不少宫人,宫女宦官都有。有的放出来各自回家了,有的就……”
就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薛飞阖眸一喟却未予置评,那役长想了想,又说:“还有就是……不知怎的,皇后娘娘杖责了万贵妃,皇上恼了,要废后,今天好似朝中争了一场。”
薛飞听出他已是在没话找话,摆了摆手:“知道了,去吧。明天还这个时辰来,千万别叫人察觉。”
说罢,薛飞打了个响指,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递给那役长一锭金子,又领他离开。
那役长看见金锭就笑了,作着揖向薛飞道谢。薛飞没再做理会,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张巨幅河山图,斟酌起了今后的出路。
想留在东厂是不可能的了,今上对他显然不信任。他甚至听说了些风声,说皇上想再立个西厂,与东厂分权。
——就像当初设立东厂分锦衣卫的权那样。
他只能暂且躲着,等避过这阵的风声,等城门处的戒严松了再逃出去。然后,便大抵一辈子都回不了京、也触及不了朝堂了。
不过,那也罢。朝堂只有那么大点儿,江湖却大得很。有人之处尽是江湖,他寻个隐秘之处藏身,有这一班东厂豢养出的高手保护,还有一辈子都花不尽的钱,朝廷想抓他也不容易。
想到这儿,薛飞心下稍安了些。他走到矮柜前,打开盛茶叶的瓷罐,沉默地为自己沏了一盏香茶。
这茶还是江南来的贡品,进宫之前先经了他的手,皇帝管不了。
他相信,便是时至今日他不在东厂了,依旧有许多事,皇帝管不了。
不论是先帝还是新君。
另一边,曾培搜薛飞的各处宅邸颇费了些心神,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可算回到酒楼歇下。
是以他一直睡到翌日晌午,迷迷瞪瞪地下楼吃午饭时,听奚月说了下午要去缉拿薛飞的事。
“……你找着他了啊?!”曾培咬着馒头傻在那儿,“不是……你怎么找着的?我这昨天忙了一整天,你……”
“我也是碰碰运气。”奚月含歉拍拍他的肩头,“对不住啊。今天下午你歇着,我们带人去就得。”
曾培却不干:“别废话,我跟你们一起去!”
等这事办完,他们虽然都要去走江湖,可他的功夫差奚月杨川那么多,断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们。
现在能多一起待一会儿就多一起待一会儿吧。
曾培闷头喝了口汤:“带多少人?我吃饭完就集结人马去。”
奚月没再和他多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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