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能不能麻烦你用筷子?能不能麻烦你吃慢一点?能不能麻烦你左手拿着煎饺时右手不要翻盘子里的五色糕?还有...”
“还有?”鱼鱼趁着吞下煎饺的空档抓紧打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就两个字:斯文。”狠抓两个五色糕,恨恨起身,兼怒视某人:“别以为只有你们这些读书人才知道何谓‘斯文’,哼哼,咱们就走着瞧!”扬手间,塞个糕在小六嘴巴,悲天悯人一叹:“唉!你家老爷难侍侯,辛苦你了。”
语罢嗖嗖--鱼鱼已消失在古榕外。
第20章 (十六)白毛绿水
好一句“咱们就走着瞧”。
朱赤望着鱼鱼消失的窗口,只见风清云淡、一片苍茫。手一抖,莫名打个颤。这六个字嘛,本属平常,街头巷尾书中戏里随处可见,撒泼地痞对骂刁妇动辙上口,出了口就算数,倒也不见有何可瞧,因此早就从“动作”语言转化为“口头”用语。可可可,如果说话的对象无事时颠三倒四不知所谓、做事时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这个,那个,打个颤不为过吧?勉强咽咽口水,伸手就抓盘中糕点。咬到嘴中发现不对劲,他,他筷子呢?
呃...
似乎还忘了洗手...
苍天!餐前洗手、用筷子吃东西是他二十几年的习惯好不好...无语,兼泪。
胡乱嚼罢早点,扬鞭赶路。昨日睡前吩咐小六找马车时,也顺便让四名近侍照看周逸阿三去岐封山,因此觉得队伍轻便不少。刻意不去留意鱼鱼有何惊人之举,目不斜视耳不旁听,光顾着把马催得飞快,于是也就很意外的发现:那随时有麻烦的小丫头居然真的就没弄出半点麻烦。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眼不见真的就净了?
瞬时只觉天光一束,射入脑门,一时不免喜从中来--啊呀,皇天不费有心人,我朱赤总算知道该怎么闹中取静了。抬头望天,天色一片清明、风光无限,连那热辣辣的太阳,都有了几分妩媚。低头看地,前途一片光明、景色怡人,连飞速往后退去的大树小树,都似乎成了舞者。没有动静皆不宜的身影、没有恐怖的哦呵呵呵、没有小六的鼠眉贼眼、没有...这世界终于美好起来了!
如此大快人心不过几里,忽地又咯登卡住。不对...黎明来临之前天色最是漆黑,暴风袭来之前四周最为沉寂,她林鱼鱼安静如斯,会不会表示她正准备来场天翻地覆?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女子的“难养”程度,八字可形容:不妙不妙,大大不妙!
于是一时窃喜一时惊疑,那沿路的景色也就缤纷多彩,各不相同。小六无鱼鱼叫唤,这一路便忠心耿耿跟在朱赤身侧,眼见朱赤长眉时收时放,嘴角忽上忽下,不由心中的问号一个比一个大。再看后头的林鱼鱼,正正经经抱着马头坐着马鞍,除了偶尔在马脖子上打打小辫子,竟再无动作。
汗...此情此景,怎一个诡异了得!
马蹄的得,眼见又到吃饭时间。小六一马当先选好食馆,将众人引了进去。朱赤心神不宁,竟连馆名都未看,更别说馆中摆设。进了馆中,站定,静数一二三四,眼见鱼鱼与近侍坐成一桌,方挑了另一桌坐下。不用说,这两桌间的距离是馆中最远的。
“小六。”
“小二。”
同时发音的两人同时扭头,哗啦,两双眼睛撞到一处。朱赤圆瞪,鱼鱼半眯。电光火石间,同时撤开。
“小二,可有洗手的清水?”
“回客官,有。”
“可有净口的上茶?”
“客官稍等,这就端上。”
“且慢,店中人杂,器具必定不洁,用自家的一起去取。”
鱼鱼语罢嫣然,款款提步,径自走到小六跟前,拿过--呃,也可以理解为夺过--小六手中的银盆玉盏,跟着小二往后堂走去。不多时重新出现,银盆里是清水,玉盏里是花茶,洗手嗽口,然后将两样东西往小六怀中一塞,完毕。
眨巴眨巴眼睛,小六泫然欲泪:“爷,鱼姑娘居然一字不差记得小六说的话!好感动...”
“她还一步不差记得我做的事,”朱赤嘴里发出类似磨牙的不明声音,一记利眼飘向小六:“你说我是不是也得感动?”
“这个,呵呵呵...”有一句话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六给爷换一套用,马上马上。”
嗖,消失。
一时无话,静候上菜。当然,所谓的静是指鱼鱼正襟危坐不再言语,而非其它食客禁声用餐。九人分坐了三桌,三桌都是同一菜式,半刻不到就见小二穿云过海长喊一声:“素炒菜心--来--喽--”三盘菜心落到三张桌上。
“外边做菜,怎地总是油乎乎?”朱赤眉头一皱,照例评菜。咳咳,想他府里用的厨子都是天南地北网罗来的,哪一个不大名鼎鼎身手不凡。这小镇上普通一食馆的手艺,自然入不得他眼。可以谅解,可以谅解。
“非也非也!”头顶上突然就冒出个声音。呃,如此神出鬼没,也只有一人了...鱼鱼持了碗筷把头往朱赤这桌一凑,啧啧称奇:“这一盘菜青中泛光,光中含绿,形散而意凝,香浓直扑鼻,菜中奇葩,不过如此!面对如此奇菜,不由令在下想到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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