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可能呢?
这一刻,他不怕把自己藏匿的心思暴露了,他当初在选择让裴谢堂死的时候的那种挣扎又涌了上来,朱深见用力闭了闭眼睛,很快睁开,期间的惶惶然清晰可见。
他隐隐不安。
想起跟谢成阴的赌注,他倒是有些好奇怎么赌,她会用怎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喜欢那个人远远超过他自己的想象?
或许,他已经输了?
凭着这份希翼,他就输了!
朱深见用力握紧拳头,可那又如何,这女人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在那个人跟前一直都很卑微,这种卑微是发自内心的,他回避不了的。
一路走去,朱深见已经分不清自己内心到底是想怎样。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隐约存着希望,可他又觉得实在荒谬得很,同时也深深的绝望----哪怕她还活着,见过了又怎样,他能撇下王妃跟她一起,可她会愿意吗?
朱深见苦笑,那样一个人,大概会一刀剁了他。
“到了。”
心思杂乱至极,朱深见听见裴谢堂开口了。
他抬起头来,身躯狠狠的震了震,几乎摔倒:“这,这是……”
这是照得殿通往御花园的那条长廊,旁边便是御花园的假山。这个女儿带他去任何地方他都不会震惊,唯有这里,一下子就触碰到了他灵魂中最不想去回忆的那一幕----
就是在这里,他的秘密在裴谢堂跟前暴露无遗。
就是在这里,陈昭下定决心要让她死,而他无力阻拦。
可是,她为何会知道?
裴谢堂笑了笑:“等着。”
她提不起气来,手脚并用的爬过长廊的栏杆,纵身一跳,便跳进了被池水环绕的假山上。因为气息被封,她险些跳不过去落水,好在最终还是稳住了身体,落在那假山的小路上。她神色有些促狭调皮,拍了拍手,就往里面钻了进去。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那儿,朱深见的眼中猛地露出了奇异的光。
她,她……
他不敢想!
可又不能不想!
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人知道,当初她醉醺醺的从这里爬出来,有些得意又张扬的对他说:“这是我的秘密花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厉不厉害?”
一言一行,犹在耳畔,就连生动的笑容都那么像!
裴谢堂从另一个地方钻了出来,可惜,那边离岸边有点远,她跳不过去。
她就站在那儿说话:“太子,这可就没办法了,我过不去。”
朱深见大步上前,靠在长廊下,他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双手攀着栏杆,他的手指很是用力:“你,如何知道这里?”
他打定主意,如果她敢骗她一个字,他就一刀剁了她!
“我不单单知道这里。”裴谢堂站在水的另一边,她笑着说:“我还知道很多事情。朱深见,你的左腿大腿上有一处四条划痕的浅伤,肩膀上有一颗红痣,唔,你的酒量只有七杯,有人曾经嬉笑说你是七次郎……”
朱深见的身体一直在抖。
他左腿上的划痕浅伤是年少时贪玩,跟裴谢堂一同在冷宫里玩滑梯时被栏杆的石块磨出来的,当时划了四条痕沁了血,他怕挨骂不敢告诉跟着的人,后来好了后就留下四条浅白色的伤痕,裴谢堂会知道,则是因为担心他曾经扒过他的裤子;
肩膀上的红痣,则是两人当年一同下湖摸鱼时他垮了膀子被看到过;
还有七次郎的典故……
当今还有谁敢如此大逆不道的戏称当朝太子,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朱深见闭了闭眼睛,忽而想起方才在大殿中朱信之唤她阿谢,高行止喊她老谢,而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对她的生死存亡表现出莫大的关心。他想起很多来,当时在潇湘夜雨出游偶遇高行止时,他也对高行止那么快忘记裴谢堂感到怒火盈天,可当时高行止还是执意要护着,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果……这个人就是那个人,一切不都合情合理了吗?
朱深见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她,就是她!
是那个人!
“郡主!”他低低的喊了一声,眼中露出无限光彩。
裴谢堂缓缓笑开。
他远远的看着那个站在水中假山上的人,看着那边迎风而立,仿佛几乎要飞出去的人,空落了许久的心一下子就满了。这些时日以来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忽然发现,先前陈昭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这些事情若没有她这个苦主在其中插手,为何又桩桩件件都冲着他来?
可他竟不合时宜的开心起来。
这个人还活着,真好,真的很好!
他轻轻笑了。
然而,笑容只是一瞬就被收了起来,因为站在那个人站得很近,离水很近,而他记得,裴谢堂一直都很是畏惧水,她根本不会游泳,有一年他们贪玩乘船去御花园东边的湖里看莲花,她不慎落水,若非宫人相救险些就活不过来……
太子的心猛地一紧,他忽然明白,她想赌的是什么了!
只见那人一步步手脚并用着爬上了假山。衣带微微飘荡,她站在高处看向他,隔着并不远,那笑容简直是一模一样,带着几分挑衅和飞扬的神采,她说:“殿下,阿谢的命,就全系在你一人身上了!”不等他反应,那身影便直直的往水里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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