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谢堂瞳孔猛地一缩。
脑袋里闪过高行止站在箕陵城城墙上吹笛子的画面,他白衣飘飘,姿态是何等的潇洒自如。若没了手指,从此以后,那根白玉笛就真正成了摆设了。
陈昭!
这老匹夫当真敢!
她将拳头捏得噼里啪啦的响,但最终也没说什么,暗自静了静,方对朱信之说:“既然长公主能见到他,我就去见见长公主。”
朱信之颔首:“早去早回。”
“嗯。”裴谢堂点了点头,平静的下了桌,理了理衣襟,便去找陈舟尾。
朱信之站在院中目送她,等两人要出门时,终于还是开口:“我陪你同去。”
“好。”裴谢堂回头看他,见月色中他眉头蹙得很紧,便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她心中也的确没有把握能百分百让长公主见自己,有朱信之同去,效果自然不同,故而也没拒绝。
长公主府被陈昭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三人武功卓越,绕开那些侍卫并不难。
陈昭的人守着外间,内院却是一步都不敢进去的,三人进了内院后,俱都松了口气。这个时间,长公主正在屋子里看书,只是她心思不宁,手中的书本全然拿反都没发觉,三人推开门进来,她身边跟着的张嬷嬷率先反应过来:“谁!”
长公主被这一声惊醒,抬眸就瞧见朱信之迈步进门,她立即吩咐张嬷嬷:“将门关上。”
张嬷嬷大梦初醒一般,连忙出去关了门,就站在外面守着。
裴谢堂给了陈舟尾一个眼色,他也急忙出去,藏身在黑暗里,以防有别的阿猫阿狗过来,张嬷嬷年老又没有武功不能及时发现。
长公主定定看着裴谢堂,她对裴谢堂是有记忆的:“她怎么也来了?”
“长公主不认得我了。”裴谢堂亦看着她。
在她的记忆中,眼前这长公主是极为高傲冷清的一个人,从来不爱搭理他们这些小辈,哪怕是皇子公主们,也不曾见她亲近过什么人。只宣庆帝对她极其好,她又深居简出,旁人对她的过去诸多探索,也不能求得一点消息,故而是皇室里最为传奇的一个长公主。难得几次见面,长公主对她却颇多关怀,后来,裴谢堂知道了,是因为当年裴拥俊救过长公主的缘故。
这是一个格外苦命的女子。
她想起从前长公主对她格外的关心,想起父亲,心底便涌上来一阵悲凉之感,叹了口气:“我是故人之女。”
这话让长公主一愣:“故人?”
裴谢堂点点头:“长公主应该还记得我的父亲,他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您。”
长公主浑浊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凝固,似乎在思考:“原来尚书令大人年轻时还上过战场,只是,救我一说又从何说起,我不记得我曾经被……”
“我爹是泰安王爷裴拥俊。”不等她说完,裴谢堂便低声打断了她。
长公主猛如被人摁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借着烛火,她凝神看着跟前的女子,见她年岁不过二十,生得虽说好看,眉宇间确有风华,但跟裴拥俊半点都不像,迟疑片刻后,便涌起一阵恼怒:“哪里来的毛头丫头,张嘴胡诌的本事不小!泰安王爷是何等气节,岂能平白无故被你攀咬了去?你是他的女儿,可我却记得他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冤死的泰安郡主裴谢堂!他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妻子,并未纳妾,你算他哪门子的女儿,又是哪个女人生的你?”
说罢,更是转头看着朱信之,难掩眸色失望:“信之,我既然答应了你,要同你揭发陈家的阴谋,你又何苦弄这么一出,让你的王妃说这谎话来诓我。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可就重了!
朱信之却眉目不抬,神色岿然不动:“姑姑,你误会了,阿谢没撒谎。”
“还在骗我!”长公主低喝:“你以为我会信?”
“长公主为何不信?”裴谢堂低低一笑:“这件事,你问殿下可就问错了人,你该问我缘由才是。长公主,你与高行止相识,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高行止那样的一个人,从来不将泰安郡主以外的女人放在眼睛里,突然之间就对还是廷尉的谢家千金掏心掏肺呀。”裴谢堂勾唇。
长公主的脸慢慢僵住。
这事儿她知道,当初问高行止,他什么都没说,她还劝他莫要执迷不悟之下犯了糊涂,难道她误会了什么?
她犹豫着开口:“难道不是为了替泰安郡主复仇?”
“要复仇,也该是找位高权重的人帮忙才是,堂堂一个廷尉府的废物小姐,值得他费心吗?图什么?”裴谢堂眉眼温和:“只因为,我就是泰安郡主。长公主想来听说过,谢家三小姐以前习武,只是后来出了事情,成了不能说话又武功全无的废物,在二月初八那天,当街被马撞了后,就差点死了,初九活了过来,突然就能说话了的传奇故事吧?”
京中还有人能不知道这事儿吗?
长公主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我在头七那天重生,做了谢成阴。”裴谢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换了个脸,换了个身份,长公主不认得我也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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