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货郎双目暴突的死死盯着勺子,口中还不停碎碎念着。他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众人越发地紧张起来,云西甚至听到了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豆大的汗珠开始从货郎脸上滑下,空气似乎静止了一般,没有人说话,甚至连气息都不敢大喘。
突然呔地一声!他双手突然反方向用力,紧跟着勺子竟然在他手中慢慢弯曲起来。
起先还是一点点弧度,最后几乎被折成一个直角!
人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惊叹。
货郎又闭上了眼睛,一个尖细的声音蓦地响起:“桥归桥,路归路,本君饶你不死,汝且去吧。”
他表情慢慢舒展,双手也缓缓收回力道,最终勺子在他手中再次直立起来。火盆的光也渐渐的熄灭。
“先···先生···”老汉怯懦的问道:“可曾驱走了俺家的脏物?”
“别出声,小心惊了大仙!”黑帽子老八捅了老汉一下,压着声音嫌弃的说道。
老汉立刻缩了脖子,再不敢言语。
“无事。”年轻的货郎缓缓睁开眼,又恢复原本温柔的声线。他将勺子放在桌上,早有好事者一把拿起,看了又看,光洁闪亮,没有半点破损痕迹。又掰了一下,果真硬挺挺的,掰不动分毫。
老汉这才敢搭话,“先生,俺家的······”
货郎伸手止住了老汉的话,笑道:“无妨了,今夜你让孩子娘睡前一直捋他的手,从手心向上捋到手腕,口中骂驱着恶鬼,暖回孩子的阳气,三日即可痊愈。”
不待老汉道谢,众人便上前围住了货郎,七嘴八舌的央求着为自己看相测运。货郎却拒绝得十分干脆,直言道术不精,这一次已经耗了力,不能再引仙了,而且身有要事还要赶路。
他说话时微微的喘着气,额上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似乎十分的疲惫。
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了方桌前,只有云西悄悄后退,临出屋时,她将酒壶放在云南手中,俏皮的对他眨了眨眼。
云南沉着的脸色越来越冷,却还是默契的留在了屋里。
另一边,货郎收了银钱,在老汉千恩万谢下收拾了挑担行囊,婉拒着众人的邀请,走出了屋子。
众人也要跟上,黑帽子老八却拦在门前,赔笑着说道:“我看李货郎也实在累了,再说人家还要赶路,咱们不要强求难为了仙家。”
仍有人不心甘,强挤过去推开了门,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屋外,硕大的雪花纷繁的飘摇,天与地,人与物,白茫茫的混在一起难以分辨,落在众人惊诧的眼中,显得格外幽静神秘。
“真神了!”有人指着外面大喊,“你们瞧,这才两句话,货郎就不见了,地上也没有新脚印啊!”
大家定睛看去,果见之前的脚印都被新雪覆盖了大半,并没有新鲜的脚印出现。
黑帽子老八也是一愣,过了好一会,他才上前关了门,神秘兮兮的对大家说:“咱们也回屋吧,别惊动了神人的仙气。”
众人这才回了屋,只有云南静静的看着那扇门,不发一言。许久他唤过小二,交了酒壶,缓步出了屋。
只这一会的功夫,外面的雪已经显出减弱的趋势,他没有走下木梯阶,而是转身绕到房山西侧。
一人披着蓑衣正站在那里。
正是云西。她手中掂着几块碎银子,抬头望着远处的树林
看到云南走来,她嫣然一笑,指着一旁的矮篱笆,得意的哼了一声,道:“瞅着书生一样瘦弱的人,跑起来可比兔子都快。”
“怎么?此番没动手?”云南跟着看去,果见一行凌乱的脚印已越过篱笆,直直的朝树林而去。
“这次我可没有偷。”云西将银子塞进怀里,冰凉的触感令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不过吓唬吓唬他!”
云南不置可否,转身走下台阶,云西赶忙跟上,凑近着问道:“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
“好奇。”他大步走着,头也没回。
“那你不问?”云西略带几分嘲意的笑道。
“不需问,你自会说。”
“切。”
云西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看那情形,我就料他会见好就收。所以提前堵在门旁,他一出门就被我拉到房山后了,顺手还摸出了那把勺子。”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两个物什,兴奋的举在眼前。
“怎么,你也会戏法?”
“不会呀,真可惜,上辈子没多学点技艺傍身,但是我记住了一个细节,勺柄始终是在他手掌中的,我们只能看到勺子两端移动,并不能看到全身。当我从他袖中摸出了一个半勺子时,我就全明白啦。”云西越说越得意。云南扫了一眼,那是一个完整的勺子,和另外一小段勺柄的末端。
他眼睛跟着一亮,不禁轻声赞道:“原是如此简单。”
“不错嘛,扫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不亏是我的老师!”云西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果然,除了没有脚印,他身上也没有半片雪片。
“我假说已派人在屋中盯住了他的同伙老八,又强扭着要将他送官,他便吓得什么都不顾了。我这才笑着给了他一条生路,他掏出银子,忙不迭就跑了。”她将勺子放回袖口,又像是记起了什么,眯着眼睛说道:“他肯定是有案底,不然以他的本事,不会这么快就被我搞定。”说着又像是释然了,笑道:“不过管他呢,总之有银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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