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公主,为什么皇祖母愿意袒护孔姑姑,却没有答应建宁姑姑的祈求?”康熙的第二个问题更难回答了,佟懿儿放下勺子,看着康熙困惑的眼睛。
“建宁公主嫁的是吴三桂的儿子,吴三桂是这次作乱的罪魁祸首,必须让他断念。”擒拿吴应熊是佟懿儿父亲佟国维的“壮举”,佟懿儿很知道吴应熊与三藩之乱的利害关系,有了这个开头,佟懿儿的思路就更加顺畅了,“孙延龄反复无常,对吴三桂的引诱犹犹豫豫,现在孙延龄听了孔公主的话交出兵权,对目前的形势扭转是有帮助的。”
“也就是说,皇祖母并不只是偏私,她老人家不是犯糊涂?”听了佟懿儿的分析,康熙忽然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此一时彼一时,是这个道理吧?”
“懿儿觉得,太皇太后喜欢孔公主是事实,想要利用她们多年的母女情分缓和广西的局势,也是事实。”佟懿儿笑着往康熙碗里夹了一块酱香茄子,看着发愣的康熙倍觉可爱,“您快吃几口菜罢,吃了才能赶得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深谋远虑呢!”
“对哦,为什么你就赶得上呢?”康熙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拿银筷的顶头轻轻戳了戳佟懿儿的额头道,“其实朕早就怀疑了,你小小年纪,又是一介女流,有时竟比朕想得还深远!”
“懿儿……懿儿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而且懿儿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也不像昭妃娘娘那般饱读诗书----”听康熙说“怀疑”二字,佟懿儿瞬间心虚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聪明,但每当康熙遇到困惑,她却克制不住想要帮助他的心。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
“打住打住----”听佟懿儿提起塔娜,康熙不禁连连摇头,“快别跟我提塔娜了,她一天到晚都是那些温良恭俭让的大道理,无趣得很!你就这样挺好的,朕跟你开玩笑呢,你可别邯郸学步啊!”
“是----臣妾要‘夫为妻纲’!”佟懿儿俏皮地贴在康熙耳边轻声道,“懿儿这样,算不算学以致用?”
她刚说完,康熙也不顾嘴上还残存着茄子的油水,偏头对着佟懿儿的嘴唇就是一记深吻。
“保成,昨儿教你念的诗你还记得几句啊?”自尼楚贺崩逝后,康熙一直将胤礽放在乾清宫亲自教导养育。开春后天气渐暖,佟懿儿常请旨带着胤礽在御花园学步。小家伙现在已经快满三岁,能够流利说不少句子。佟懿儿“得寸进尺”,开始教他念诗。这日站在绛雪轩的台阶上冲扶着海棠树的胤礽招手,引他背自己昨天教他的句子,“白日----”
“依山尽----”因佟懿儿手心放着一颗松子糖,胤礽禁不住诱惑便蹒跚着奶声奶气地念出后半句。走到有台阶的地方,胤礽忽然停住脚步,看着自己墨色靴子上的东珠发愣。
“欲吃松子糖----”佟懿儿知道他必是不敢上台阶了,遂晃了晃手上的糖,改了这首诗的一句逗他。
“更、上、一、层、楼----”胤礽不愧是嫡子,足够聪明到不会上佟懿儿的当,只见他握紧双拳,一步一个台阶地走到佟懿儿面前。
“骗不到你啊----”佟懿儿将松子糖喂到胤礽嘴里,抱着他亲了几口,“真聪明!”
“阿哥的诗,好像背错了。”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佟懿儿身后响起,她抱着胤礽回头一望,果然是她----几年前在慈宁宫远远望见的建宁公主。今日她穿着一身宽大的灰布袍子,麻花辫子服帖地盘在头顶,手里拿着一串蜜蜡佛珠。
“公主万福。”佟懿儿万万没想到竟在这样的场合下与她第一次真正对话,想起过去议论她的种种,佟懿儿不由面红耳赤,吩咐乳母将胤礽抱回乾清宫,自己与建宁公主坐在绛雪轩里说话。
“你方才应该教他念‘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看着乳母手中抱着的胤礽渐渐在视线里模糊成一个明黄色的小点,建宁公主忽然泪流不止,“你……教得不对。”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佟懿儿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电视剧里看到五阿哥教小燕子背《古从军行》练剑的画面,当年这个情节曾让童佳意屡屡捧腹,但面对建宁公主,她却笑不出来了。
“你知道啊,你怎么不教他?”建宁公主的质问让佟懿儿感到头皮发麻,她忽然很想逃离这里。
“公主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苏麻喇姑的出现舒缓了佟懿儿紧张的情绪,原来建宁公主是听说了孔四贞的事后,偷偷从府中跑出来找太皇太后理论的。太皇太后当然没有答应她的诉求,她精神恍惚中一路走到了御花园,才有了与佟懿儿的偶遇。
“公主,您回府上呆着罢,太皇太后也是没办法啊----”苏麻喇姑向佟懿儿福了福,缓缓牵起建宁公主的手边走边劝,“您好好养着身子,别多想了……”
“太皇太后就是偏心!自个儿的亲生闺女待遇比我好,我也就认了!可我好歹是太宗皇帝的亲生女儿,她孔四贞能跟我比吗?她的丈夫反了可以既往不咎,为什么我的丈夫和儿子就非得死?!”建宁公主忍无可忍,她忽然甩开苏麻喇姑的手,害苏麻喇姑打了个趔趄,幸亏佟懿儿及时上前扶住才没有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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