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布着茶案蒲团,中央一扇屏风,摆了三把背心嵌着白玉画的太师椅。如今除了守殿的弟子以外,便没有其他的人在了。钱雯钰在靠外侧的地方寻了一座茶案,案上已然烹好了茶水,她坐在两人对面,给三人都倒了杯茶。
她刚刚已经将金叶上的名字与书籍录给了帮忙跑腿的弟子,让那人先去找人,现下只要等着便好了。一风园虽大,不过层序有秩,按理说,找个人并非什么难事。然而这次,三个人却等了不少时候。
等到最后,钱雯钰也有点奇怪了,还以为掌花名册的太墨阁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正打算自己亲自去看看,之前被她遣去寻人的那个弟子却在这时匆匆跑了过来。只不过神色有点奇怪,伏在钱雯钰耳边和她叽里咕噜讲了一大溜。
钱雯钰眉头微微敛了敛,听着那人所言,表情也变得有点诡异。等对方走了,她看了眼对面隐有问询之意的温吟,才斟酌着道:
“温师兄,你可还记得两年之前的满江堑一事?”
温吟闻言,点了点头:“自然,那条翻云道气息不稳,将仙魔界撞开了一线裂缝,最后还是师父过去给封的阵,怎么?”
钱雯钰细听颔首,又续道:“这事的开端,不过是当地人于山中遇了一只魔化的小兽,赶巧有我一风园同门路过,便央其相助。受到信的师妹也不曾将此当作什么大事,是以起初门内并未给予增援。”
话及此,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当年的情形,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后来察觉到事态严重,已是经了一番不可挽回的损失。然而仙魔界逾千年未开,鲜少有人熟悉该如何应对,即便之后做足了准备,过去支援的高阶同门们亦是死伤惨重……”
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定然是意有所指。温吟皱着眉头道:“你是说那个陆玉知……”
“不错。”钱雯钰抿了抿唇,眼中浮出了一丝疑惑,“陆师弟在太墨阁中挂的名牌早已灰了,只能查到他大抵是第二波过去的增援。殉身以后,门中会遣专人去打理遗物,若留有藏经楼内的借书未还,自是会帮忙归还过去的,事毕也另有查核之人,应当不曾出什么遗漏才对。”
一风园的弟子在太墨阁中都挂有以自己神魂点出的金花,若是一朝亡故,那花便会由真金化为槁木。灰了,便是死了。
终兰一听,背后陡然爬起了一丝凉意。她将那片仍旧闪着微光的金叶子拿了出来,其中轴线上还向外延伸着一条金线。斜斜向下,直接穿透了地板。方中时,它就是这么个样子,毕竟山坡上都是门中弟子的住所,是以几个人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钱雯钰这些年来和藏经楼打过不少交道,知道这线是个什么讲究,便提议道:
“不然,我陪你们徇着它过去找找?”
她是看着终兰问的,终兰又望向了温吟,温吟思索着点了下头,三个人便一起起了身。
半月山很大,用走的有点不现实,然而终兰又不太会飞。温吟本来还想继续抱着她的,结果被钱雯钰以看变态的眼神给堵回去了。她还一脸痛心地道了一声:
“温师兄,认识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说完便把终兰拉去了自己的剑上。钱雯钰的这把剑灵光剔透,又细又长,她担心终兰站不稳,便直接搂着她的腰把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终兰个子不高,钱雯钰侧了侧脸,颊边正好可以靠在她的额头上面,靠得一脸幸福。
温吟:“……”
终兰手中拿着金叶子,所以钱雯钰便带着她走到了前面,温吟则盘腿坐在那根被他给扯大了的小银箭上。仙家有法,即便飞得既高又迅,风势却被化得柔如春光煦雨。三个人直接越过了山头,又来到内园的地界。高度够了,这才看清,那叶子上的金线虽是往下,不过所达之处,早已出了一风园的范畴,仍然继续在向着山群深处游走。
温吟拧了拧眉毛,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就是山了。”钱雯钰歪头想了想,又补充,“偶尔有几户人家,但不多,越过这一片,还有条河,再往前,便是别的县城了。”
终兰耳朵一竖,本能发问:“什么河?”
钱雯钰有点不解她的这个关注点,不过还是帮忙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叫洛乔河。”转而笑道,“不过现在大大小小的都改名无忧河了,也不知道他们那里有没有变。”
“……”
终兰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事,瞪了瞪眼,不可置信:“为、为什么啊?”
“图个吉利咯。”钱雯钰蹭了蹭她的头发,顺势想到了什么,又嗤出了一声笑来,“你没见我们山门那儿的刻字,都给改成永宁门了。之前群英会的时候,记得他们尚清写的是长安阁……”
终兰:“……”
好歹是修道的人,要不要这么佛系啊!!
她本来还没怎么搞懂,但忽然想起上次温吟在藏经楼里跟她讲的,天地轮转有时,耗费尽了,便成虚损,阴魔滋生。又忆及《御魔凌天》这书,一开始就把整个大环境都描写得跟个人间地狱似的,想来,如今大抵就是那个“耗费尽了”的时候了。不然,松盈也不会被叫什么天命混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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