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塞与那两个侍卫,希望他们能给我们一些时间独处。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姜氏已经在江华岛上了,插翅难飞,于是他们收了银子识相地站远了些。
我们三人赶忙扶起姜姐姐,我问道:“姜姐姐,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氏看清了是我,泪如雨下:“世子举体尽黑,七窍流血,是李行益给他下了毒,不是病死的,不是病死的!他是世子啊!是他的儿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我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抱住她因激动和害怕而颤抖的身体,心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昭容赵氏毒蝎心肠,朝鲜王也不见得重情重义,叹道:“自古无情帝王家,中外概莫能外。” 眼见姜姐姐伤心憔悴至此,对世子也是一番真情实意。我抚了抚她的背脊,可怜他夫妻二人,就此天人永隔。
姜氏骂道:“定是那赵氏构陷世子,大王才起了杀心。世子是被冤枉的!我发誓世子并没有投诚满清摄政王,刺杀之事世子早交代给李行益,他怎么能说世子从未下此命令呢!李行益欺上瞒下,定是他与赵氏狼狈为奸,枉费世子如此信任!大王啊大王!你怎能是非不分、不辨忠奸?”
侍卫不耐烦起来,姜氏的这些话传到绫阳君耳朵里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赶紧勒令她闭嘴,重新动手押解她。
江水拍击岸边,就如我此刻心绪波涛汹涌。我死命拽住姜姐姐的胳膊,所有的一切通通褪色,唯有那句“世子并没有投诚满清摄政王,刺杀之事世子早交代给李行益”让我抓狂,追问道:“姜姐姐,李行益是谁?你们要刺杀多尔衮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氏仰头大闹:“李行益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是赵氏的走狗!从满清定都北京起,世子早就交予他刺杀大计!绫阳君你这个昏君!”
侍卫再也容不得姜氏疯言疯语,驱赶着她往摩尼山方向而去。
我既为她的遭遇心痛,又为多尔衮担忧,心乱如麻,如果姜姐姐所说都是真的,那多尔衮岂不是时时刻刻处在暗箭之下?
我一度以为自己从踏入世子府的那一刻,已经忘了他,岂料只是掩耳盗铃。一个“刺杀大计”横空出世,瞬间埋在心里的惦念排山蹈海,来势汹汹,我只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就够了。
我寝食难安,幸好贞兰告诉我朝鲜与北京世子府常有书信往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连续给李南珠写了三封信,委婉地询问摄政王府的近况,然后如坐针毡地等待李南珠的回信。
原来假装忘记一个人只是因为伤口结了疤。自己造的孽自己来赎,潮起潮落,云聚云散,我终日跪在观音像前,虔诚地叩拜。
李南珠的三封回信是同时到的,我一一拆开,一眼扫至信尾,每一封都在最后写到:“王爷安泰,勿念!”
我想她定是看到我那日带走了多尔衮的黑裘,才发现了端倪。
我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一屁股坐下来,发现又饿又渴,想是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肚子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连忙让贞兰和玉淑好吃好喝地端上来。我终于可以沉下心来细细读信,愈发觉得李南珠实在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每一封里都细细讲述芸溪和多尔博发生的事,也提及了琼华、佟佳氏等。
第一封信,李南珠提及锦虞的小产一事,是佟佳氏的丫鬟红菱偷偷在锦虞的燕窝里加了红花,佟佳氏愈发失宠被琼华软禁在延福宫,红菱被杖毙,令人费解的是,红菱始终喊着冤枉,诅咒芸溪和琼华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原来此事是芸溪告发。
佟佳氏再也不能和琼华平分秋色,没有了势均力敌的对手,琼华似乎变得骄横起来,不但让各位福晋缩衣简食,还把权利延伸到了前朝。
第二封信,芸溪告发佟佳氏后,琼华便把芸溪收在自己的禧春堂。她甚至怀疑佟佳氏早就有所觉察,依靠母家的势力想要弄死一个琼华安插在内院的眼线,不料却出了差错,杀错了一个小宫女,以至于佟佳氏不敢轻举妄动,让琼华占了先机。李南珠怀疑芸溪是大福晋琼华的人,所以芸溪几次向她打听我的消息,她都三缄其口。
我突然想到芭蕉丛中听到红菱与他人的对话,想到流芳的死,我的心没来由一寒。我实在无法接受芸溪不是那么单纯的女子。回忆种种,她与我的交往是那么的贴心,那么的恰到好处,而她也格外在意我的一举一动,在意到让我一眼认为是安公公的布置。此刻想来,不知道是否是芸溪欲盖弥彰。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是我心里也曾对芸溪有过怀疑,只不过想到我与这世界不该有什么利益瓜葛,所以没有想得深远。
琼华为何如此提防着我?我曾一度对她很有好感。
我愁眉紧锁,继续看第三封信。
第三封信,自从我“消失”后,摄政王怒火中烧,发了一通李南珠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脾气,并且下令全国通缉司马疏星,如若有藏匿或者知而不报者株连九族。虽说王爷制定了满清逃人法并列为重罪,却不至于株连九族。
李南珠劝我不要介怀。言下之意我懂了,摄政王一言九鼎却留有余地,他要抓的是司马疏星,我是“朱萤雪”。多尔衮并不想真的置我于死地,他只是想要竭尽所能地找到我,让我无处容身,只能回到摄政王府。换言之,如果他真要赐我于死地,当日我承认自己是朱萤雪,他就可以以谋逆罪当场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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