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本是心急火燎地想找皇帝解释——兵变这种事皇帝能容得下一次就已经是胸襟宽广了,他如何还敢期待第二回?更何况上一回的时候,皇帝幸了甄姬……一想到这事儿,他更是片刻都呆不住。
可待到遥遥望见京师城墙时,将军却突然勒了勒马缰。□□的战马通晓主人心意,惯性冲了两步,便在原地停下。
大半夜的,长安城门自是紧紧地关着。当然,将军是那极少数能叫开城门的人之一。可城门一开,那便是举朝皆知,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他没来得及着甲,此时寝衣之外只草草披了件大氅。这一路上,秋夜的冷风浸骨冰寒,让他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他想起来,其实所谓的兵变还只是预谋,还没有实行……也就是说,只要处理地好,还是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的。
他自是不敢瞒着皇帝,但说不定皇帝愿意一床大被、轻轻掩过呢?
将军固然怕极了皇帝生气,可……要说起来,将军久经沙场,当不惮杀人,却实在不想再沾上自家弟兄的血了。
这些随他征战沙场,纵满身伤痕也无惧无畏忠心耿耿人啊,没有亡于敌手,却死在他们敬慕之人手中……
“大帅?”见将军只是默然看着远处高大的城墙,亲卫静候良久,不安地低唤。
“……寻处人家住下吧。”
自有亲卫领命去寻找住处,将军控着战马调头,踩着小碎步慢吞吞走着。
背后,无数大红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连成一线,更衬得偌大的长安城寂静无声,如巨兽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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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将军还是没能睡下……当然,也睡不着。
亲卫被他流水价地派出去,事情的起因经过便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纵然皇帝已经往军中掺了许多水,但时至今日,只要将军愿意,军中诸事依旧没有一件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毕竟皇帝担心影响大军战力,人事调动其实是过于谨慎;何况他也没有真正带过兵,无法真切感受到一个常胜的主帅对麾下人马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但论其根由,大抵还是将军在皇帝面前太过乖巧——就像一只小狼犬面对它的主人,虽然偶尔会伸伸爪子,但也只是伸伸爪子而已,都没胆子挠一下。
想到这一节,纵然心头沉甸甸地压着事儿,将军还是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r27.恩甚怨生
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将军已经打好了腹稿。
亲卫端着脸盆进来,他习惯性地拧好毛巾刚要往脸上擦,却又犹豫了。
从镜子里,将军可以看到自己眼睛里布满血丝,面上满是青胡茬子的模样——行军本就辛苦,何况他这又折腾了一晚上。
或许,这个样子能让皇帝多怜惜一些?
这般想着,他也不顾自己一脸的尘土,将毛巾扔回了脸盆。
将军先回的府衙,然后沿着地道进了皇宫——至于为什么有地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虽然地道还是没能直达紫宸殿,但也就是几步之遥。
于是,才下了早朝的皇帝听得内侍耳语,连忙命人通知丞相将郊迎暂且押后,一面匆匆忙忙回了寝宫。
一推开书房的门,皇帝就看到一个人影直挺挺跪在书案前。
他脚步一顿,扭头吩咐内侍两句,反手合上了门。
将军闻声回头,正看见皇帝逆光而立。大约是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十二冕旒折射阳光,有些刺眼。
他突然心中一跳,在脑海中来回滚了好几遍的台词就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卿此来何事?”见将军只是愣愣盯着自己不说话,皇帝转到书案后坐定,一面解下礼冠,一面问。
将军恍然回神,俯身叩首,低声道:“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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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仰面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听着将军沉闷的嗓音述说着他撤军时处置失当,不慎被诸将误会为养寇自重、再进而怀疑君王要诛戮功臣。
逻辑上倒不是圆不回来,只是……何必找那么多理由呢?
自五代以来,道德沦丧,几时武人谋叛需要理由了?
皇帝就是有些无力。也是,他再怎么收买军心,收买的也只是普通士卒的心,那些手握兵权的大将又哪里看得上这点蝇头微利?自家父兄能以悍勇服人,到了皇帝这儿,能倚仗的也就是眼前的将军了。
也所幸他还能倚仗将军。
皇帝自嘲一笑,轻声道:“卿平身吧。”
听着皇帝平静无波的声音,将军的心就凉了一半。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看看皇帝的神色,却窥见皇帝嘴角那一抹讽刺的笑,如一把钢刀直直扎在他心口。
——刚刚他说的理由,皇帝一个字都不信。
这么些年,将军能看得出,皇帝是喜欢他的。皇帝为他废了六宫为他甘愿绝嗣,由着他挖下那么一条地道,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入宫禁。
可就像他和皇帝再怎么耳鬓厮磨抵死缠绵、地道还是不能直达紫宸殿一样,皇帝始终是没有全然相信他的。
其实将军也不觉得自己值得信任,否则他现在就不会还想着要为那些心生反意的部下求情。
他捏了捏拳,努力克制住顺坡下驴的yù_wàng,硬着头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眼神一凝。
一种名为背叛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盘旋在心头,冰寒刺骨,冻得他一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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