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简直比他想象得要温柔多了。
眼看着丕婴一行人走远,郁律蹲在树丛里,想是先返回城堡把大鱼和小熊救出来?还是先去和酆都碰个头报平安?几百级的台阶在脑袋里晃了一下,郁律不暇思索地把身子背对了城堡——一级一级地蹦上去?还是算了吧。
“解。”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郁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紧紧绑在身上的绳子刷地松开,哗啦啦盘在了地上。
郁律猛地回头,先是看到了两截漆黑的裤管,再往上就是何清山背光下的脸。
他顿了顿,疑惑地看着他——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
四只眼睛一对上,郁律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睛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冷了,起码没有像以前那样犀利到让他立刻移开视线的地步。
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帮他解开绳子后,何清山居然又朝他伸出一只手,看那意思似乎是想拉郁律起来。
郁律有点想不出来他是哪根筋没搭对,没有理会那只手,自己整了整衣服站起来了,两人平视着,他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潦草地来了一句:“谢了。”
何清山收回手,脸上倒不见半分尴尬,道:“溶洞外的大门已经解锁,鲤鱼精想逃,随时都可以。”
郁律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何清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他歪着头,将那个“好”字咬得又轻又飘,甚至有点讽刺,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比较任性的,讨厌一个人就想一直这么讨厌下去,内心也希望何清山能一直坏到底。
一阵坏一阵好的何清山,老实说,让他非常困扰。
何清山本人似乎并不觉得困扰,只是垂下眼睛,道:“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只要是鬼,就该杀。”
欧阳麦克从很久以前灌输的错误观念,让他在面对妖魔鬼怪的时候从不会有半分容赦,可此时此刻,站他面前的这只鬼,几次碰面,却一路逍遥法外地活到了现在。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我知道。”郁律漫不经心地把绳子在手上缠了一圈圈,笑道:“你那扭曲的价值观,早在陆老板那次我就见识过了。”
他以为何清山是在为自己以前做的事找借口,然而不耐烦地等了半天,何清山却把话题收在那里,不再往下说了。绳子缠到无可再缠,郁律终于抬头,想这人怎么这么半天都不说话,却见何清山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奈和遗憾。
“两辈子,都没活好。”他忽然道。
郁律愣了一下,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站在那里,打算掉头就走,可已经晚了,何清山苦笑着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杜郁律,对不起。”
郁律忽然一咬嘴唇,很突兀地做了几个干洗脸,隔着乱发仰着下巴看他:“连名带姓地叫我?所以你这是在替贺致因道歉了?”
何清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然而郁律却觉得他像是已经点了头。
头疼地拍拍脑门,郁律摆出一副无赖嘴脸道:“你道歉没用,让贺致因过来给我道歉,滚着过来,跪地不起的那种。”
何清山漆黑的眼仁里终于有了点波动:“你……”
“做不到?”郁律笑了,“那当然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做到。”
何清山脸上露出困扰的表情,郁律却已转过身,把缠在手里的绳子往后一甩,一身轻地道:“因为我一开始就没准备原谅你。”说到最后一个字,他扭过头来做了个冷漠的鬼脸:“略。”
郁律少爷的气量可是很小的。
何清山接过从空中抛来的绳子,嘴角轻轻地一弯。
很坏的一段缘分,这辈子又让他炮制得坏上加坏,直到彻底扯断。刚才他看得清楚,郁律胸口上的那道让他挂心的伤口已经彻底不见了,从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不知道,有人说,鬼魂身上之所以会保持死前的伤口痕迹,是因为还有执念,执念没了,伤口自然也会消失。
何清山把绳子收进怀里,朝不断变幻着天空颜色的方向走,上辈子的恩怨和缘分已经断得一干二净,这辈子的缘分……那也可以称得上是缘分?他在心里做了否认。
只是,假如那个人真被打死了,他去收个尸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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丕婴从没有一刻这么想念过那只死狐狸。
她已经几百年没见过符绣了,从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茫然,虽然每次都在欧阳麦克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等符绣回来了她要怎么怎么样,可她想象了一下,假如符绣真回来了,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
她把符绣当成母亲,当成姐姐,当成最好的朋友,可在对方眼里,她只是个天天耍臭脾气,动不动烧人头发玩的恶劣大小姐。
她脑中自有一套思想,总会和别人想岔一拍,可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的脑回路再清奇也转过了弯,明白了符绣应该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她喜欢她就行。
她走路向来都是铿锵有气势的,步伐特别快,可这会儿居然也走慢了,其实这种场合不该由她一个人出席的,解除婚约,身后怎么着也该站着几个娘家人才踏实,可她的父王去找几百年才肯相会一次的母后去了,狐狸大概也永远都不会回来,她其实还有很多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可她一个都看不上。
“欧阳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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