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暻洛还是盘算不清,坐在堆积成山的卷宗面前,一页未翻,枯坐几个时辰,毫无长进。直到用过晚膳之后,下定决心,当下该去处理的事就去处理。
这个段恩,暂且还不能放开手,就谁也不给。但知道段恩为了避嫌才遭了罪,暻洛又不想简单地命人去把段恩召回来,想着亲自跑一趟才好。又暗自劝慰自己,走走夜路方便消食,看看段恩伤的怎么样不过是顺道儿的事。
已经入夜了,宫里清冷的很,暻洛不喜欢自己提灯,又不愿意让人跟着,就摸着黑走路。没想到宫内直属的随禁司驻扎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也难怪,宫里女眷多,放几个大老爷们在未嫁的女子面前晃悠总是不好。
幸亏随禁司是全天待命,暻洛去到的时候才没有扑了空,要是换做食药局,早就各回各家睡大觉去了。随禁司主也在,大概是被午间的事气着了,暻洛进去时,就见司主在厅中走来走去,脸色不佳。
暻洛在门外咳嗽两声,司主还生着气,一声“干嘛”脱口而出,转头一看立刻就跪下了,他心里直骂娘,也骂陆莫城。要不是陆莫城前脚刚走立刻去告咱一状,暻洛哪能后脚就到这偏僻的随禁司指挥堂里。
暻洛没有发脾气,看起来特别沉静,只是拍了拍司主的肩膀,让他站起来回话。简单问了问段恩的情况,听说是休息了会儿就回自个儿的小单间去了。暻洛不客气,直接坐上厅正中的大位,“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随禁司主吓得腿脚发软,还不如跪着呢。心里七上八下等着暻洛下一步指示,觉着分分秒秒全是煎熬。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皇帝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把那几个犯浑的王八蛋给朕叫上来。”
司主着人去提了那几个浑货,暻洛也不听解释,龙威在上吓得底下跪着的几个人抖成筛糠。下令赏了每人三十棍,然后罚去洗茅房留看,继续作死的就等看收拾。
司主侍奉两代君王,可以说是看着暻洛长大,暻洛即位以来,除去对待犯有叛国谋逆等大罪之人,从来都是以法量刑。而且多半以教育为主,处罚为次。这次为了一个同门内斗的小事,而一边倒地责罚,在司主所见还是第一次。
暻洛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早听了陆莫城说过事情原委,况且段恩的功夫底子摆在台面,捏爆这几个乱七八糟的混蛋易如反掌,要不是有心避让怎么会被这些不成体统的人所伤。
隐忍、退让、韬光养晦这些气性,和某人实在太过相似,暻洛不想去比较,而答案早就浮上心头。
“他们抢去的银制面具呢?”暻洛转身问司主。
突然被问到,司主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王毛子跪着爬到皇帝跟前,从怀里掏出,然后双手递上,声音都在发着抖,“圣……圣上,在小的这……”
司主自然是看见暻洛毫无掩饰的嫌恶表情,连忙抢了过来,将王毛子又踹回去,把银面用自己随身带着的干净帕子擦拭干净,这才又递给皇帝。
暻洛接过来,冷哼一声。底下跪着的王毛子一众人竟然有人吓得shī_jìn,惹得暻洛不由得皱眉。“朕所赐之物,旁人见其自如见朕。这银面是朕所赐那你们也敢抢夺亵渎?本该获何罪罚,你们心里清楚。要知道,三十棍,已经是仁慈至极。”
暻洛说完,甩手就走,跪着的人也三拜九叩恭送走皇帝之后就瘫软在地。司主低头看了眼这群没用的家伙,摇了摇头,就从他们身上跨过。
本来将银面送还回去这事,不该由暻洛去做。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一路上把玩着这个银面,不由自主就走到药库来了。
虽说医官的药库不如宫内武器局来得重要,但毕竟有些珍贵的药材,为防小人,都安排好专人看管。段恩不再随属近卫司而被下放到随禁司后,晚上休息的地方也从皇帝寝榻旁的各个角落挪回那个小住过一段时间的药库单间。
其实住哪儿对段恩来说都无所谓,他的模样常常惹人不快,自然是独自一人时最为自在。但其实段恩也怕寂寞,所以当遇到一个不为自己模样而动摇的人的时候,是自由而温馨的。
但暻洛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也不必意识到段恩的低迷情绪。暻洛本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总爱屈尊降贵,实在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自以为是。从此之后,段恩也看清云泥之别开始明白,这个人对自己很好的人是个皇帝。但是段恩不敢奢望,这个皇帝居然开始被自己左右。
暻洛还在纠结,最终放弃挣扎,慢慢地朝着药库走了近来。这时候守卫见到有人从幽暗之处缓缓走来,先是疑惑转而戒备,见来人是暻洛,才立刻跪了下来。
暻洛摆了摆手让人起了,并且示意不必跟来,就自己推门进去。依旧是一道幽深的长廊,脚步声踩在空落落的夜色里,回荡起的声音让人觉得瘆的慌。幸好不远处有光淡淡地照着,才不至于害怕。这是暻洛第二回来这里,他叹了口气,次次来,段恩次次都伤着。
走近一看,那淡光原来是段恩房里透出来的。看着房门大敞,只觉那人倒是心大。越走越近不由得屏住气息,跨进小单间里,暻洛就看见那张放在显眼处的小床,段恩正侧卧缩成一只虾米蜷在上面。睡得正香。
暻洛还是第一回见到段恩毫无防备睡着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暻洛特意收敛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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